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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二月十九。
晚十点。
“黑风军”上下,倾巢而动。
南面两百多里外,便是遮天蔽日,越聚越多的舟船。
他们正在为两三日后就将到来的下一次碰撞做着周密的准备。
这种情况下,“黑风军”却直接弃了用来作为锚点根基的几座沙岛。
除了在此前水战中损毁的舟船,其余船只尽数动用起来,所有的辎重物资,也都在天黑之前全部搬到了船上。
然后,在天黑之后,所有人分作六股,向东、北、西三面水域快速散去,均在离岸二十多里外的水域悄然停下。
其中五股,人数均在八千五六百人左右。
其中三股,分别由四境圆满的刘牧,宋明烛,铁狼三人统领。
分别位于正东,正北,正西三个方向。
另外两股,各由三名三境圆满之人统领。
分别位于东北,西北两个方向。
其余二境、一境圆满之人,也都根据实力强弱,均匀的分散在这支队伍之中。
历次行动下来,“黑风军”攒下了共计三万四千九百一十九匹玄幽马,甲胄数量更是超过四万。
??之所以甲胄数量更多,除了一些库存,还因有数千玄幽马死亡。
这一次,耿煊也再没有任何保留,将它们全部启用。
这人数在八千五六百人的五支队伍,每一支都配了六千四百骑,总计三万二骑整。
最后一支队伍,总人数五千余人,最强者仅有几个炼巅峰,玄幽马只配了二千九百余骑。
规模最小,实力最弱。
可这支队伍船只停泊的方位,在东南方,选取的目标,也是最难啃的??观本阵所在。
这支队伍,并不为这样的安排感到不安,反而是个个激动,人人振奋。
只因在时隔一个多月以后,耿煊这位“黑风军”无可取代的首领,终于再次“出山”,亲自带领他们这一支队伍行动。
各个队伍在预定水域停泊下锚之后,便静静等待起来。
刘牧、宋明烛、铁狼等人,都抬头看向天空,目光追随着下弦月在夜空中运动的轨迹。
当这轮锋利如斧刃的半月升到某个高度,也就是亥时中刻,这六支船队,同时由静而动,如六支离弦之箭,朝岸上急扑而去。
亥时又称“人定”,即便在如何严防警戒,也至少有超过一半的兵力,都已进入了梦乡。
但也有不少人正清醒异常。
驻扎在玄青海沿岸的各个军营之中,有大量值勤警戒之人,在时刻关注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而在一个个营房之内,数以万计的玄幽铁骑,也有超过一半,都浑身着甲,与战友背靠背坐地,眼睛半睁半闭,处于浅睡假寐之中。
而趁手的武器,都放在身边最容易取拿的位置。
这种状态下的他们,可以在数个呼吸之内,就完全切入“战斗模式”。
此外,在这些军营中,基本都是在靠边缘角落的位置,还有一个群体,都处于极度清醒的状态。
一个个虽然都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躺在各自的铺位之上,可若有一双能穿破这些营帐的目光,就能发现,一双双明亮又醒目的眼睛,正瞪眼睁得最大,耳朵也都高高的竖起,竭力留心着外面所有人的风吹草动。
这些人,基本都是仆从军,同时也都是信奉“苍狼天”的“苍狼子民”。
红云驿。
位于玄青海东岸,河以北近千里位置。
从这个位置往东,往南,便是整个玄州人口最密集,也是最繁盛富庶的地带。
此刻,这里成为了观亲率数万大军驻跸之地,死死抵住敌人的腰眼,断绝其登录玄州以后,向南突围的可能。
若非不会分身术,位于玄青海西岸的那一处“腰眼”,他同样也想亲自坐镇。
以确保敌人不能向幽州南方流窜。
这不仅是避免己方根基遭受太大损失,同样也是为了尽可能限制敌人获得补给的渠道。
经过反复的推演估算,这伙敌人最大的短板,就是补给有限。
从整合二州沙匪开始,走的便是“以战养战”的路子。
而无论是二州沙匪,还是“黄苇岛”上的驻军,亦或者“咽喉水道”两侧原“水门军”,粮草数量都非常有限。
高强度的战斗,还会带来比寻常之时更加剧烈的消耗。
即便这些地方的补给全为敌人所获,也不足以支撑其长久的行动。
无论敌人下一步究竟有何谋算,获取补给,都是其不得不直面的一个问题。
所以,断绝敌人南下轻松获取补给的可能,将其避往荒凉广袤的北方,便是观及其麾下达成的战略共识。
不过,上下虽然已经明确了应该如何打。
但观的神色,却依旧是紧紧的绷着。
就连他那“圆润”的体态,与一个多月前相比,也纤瘦了许多。
此刻,观正盯着面前一副简易地图。
地图虽然简易,但我形势,却标记得非常清楚。
此刻的敌军,明显已处于重重包围之中。
可看着这样一副“优势在我”的形势图,观的眉头却反而越皱越紧。
许久之后,他才抬头看向众人,问:
“你们说,这贼子究竟在图谋什么?”
若是只看这些日子双方的形势变化,接下来的发展似乎非常明确。
在己方的持续压之下,敌人的兵力会被持续的消耗,可供其腾挪的水域会越来越狭窄。
棋局仿佛已经过了中盘,正在走向结果已定的收官阶段。
可很显然,观对此是完全不信的。
不仅是他,他麾下一众心腹谋臣,同样不信。
一阵沉默之后,一人开口道: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董观目光一凝,却没有抬头去看说话之人,依旧盯着面前形势图,沉声道:“讲!”
“敌人很可能是以身为饵......胜败的真正关键,不在玄青海,而是在别处。”此人道。
听到这话,董观下意识感觉背心一凉。
仿佛正有一把看不见的匕首,正在慢慢逼近自己的心脏。
然后,他便觉无比的烦躁。
“把话说清楚,别处是哪处?”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见解。
早在上个月,己方水师轻易拿下“夜光岛”,将敌人彻底封死在玄青海之后,便已有人提出了这种可能。
随着己方水师的持续推进,每一次复盘之时,这个猜想也不断被人拎出来。
可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这个“别处”是哪处?
要是这个问题不解决,这就是一句废话。
这人朝观拱了拱手,道:
“若我所料不差,这‘别处’很大可能来自于外州。
与咱们接壤的皓州、元州、?州的可能性,又比其他四州的可能性更大。”
“其中,又属皓州、元州为最。”
“皓州?元州?”观轻声念叨。
“对,就是皓州和元州,而且,我以为元州的可能性更大。”
此人颔首,继续道:
“我算人,人亦算我。”
“去年,为了南下征伐,咱们做了足足一年的准备。
虽然咱们已经尽力遮掩,可如此大的动静,若是有心,一些蛛丝马迹还是很容易找到的。
何况,咱们还将很多布置,都深入到了两州内部。”
“我想,不仅有了察觉,还有了应对!”
“......譬如咱们在元州的许多重要筹划,不久被一个新崛起的‘巨熊帮”给破坏了吗?
以前,我以为这“巨熊帮‘就是元州境内又一个新崛起的势力,又或者是某个老旧势力的死灰复燃,借皮重生。”
而这样的“巨熊帮”,最多只会让观在“仇人名录”上多加一笔,等以后方便时再去算总账。
并不值得专门去打击针对。
“可结合元州最近的变局,还有眼前这伙贼人的出现,我却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说来听听。”董观。
此人深吸一口气,郑重道:
“元州境内,很可能又出了个如刘武王那样的雄主!”
目光一直停留在桌上形势图的观,目光一凝,身形一僵。
片刻之后,他这才猛地抬头,看向这说话之人,沉声道:“你为何会如此想?”
他是仔细研究过刘武王生平的。
若只从占据疆域的大小来说,他的功业还在刘武王之上。
可经过仔细的对比,他私心里也要承认,在某些方面,刘武王是强过自己的。
易地而处,若将自己放在地狱开局的元州,也很难走到刘武王的高度。
也正是有了刘武王的出现,这才让其他八州军主,有了锁死元州上下的默契。
再不能给元州豪杰出头的机会!
这才有了元州现在这样一种局面。
这是很成功,也很毒辣的一手。
董观相信,即便刘武王复生,也再难在元州复现当年的功业。
现在的元州,早已没有了英雄用武的土壤!
现在,自己的心腹谋士却说,元州又出了个“刘武王”,这如何能不让他感觉心惊?
此人看向观,道:
“君上,这段时间从元州传来的消息,您应该没留意到吧?”
“哦,元州发生了什么?”观问。
这段时间,他的精力全被拴在了玄青海,连玄幽二州别处的情况都难顾忌,哪还有心思理会外州变化?
此人朝观拱手一礼,这才道:
“按照去年咱们对元州的谋划,从今年正月开始,至少波及数百万人的大饥荒就将在元州全面爆发。
可实际情况却是,饥民数量远少于我们的预估。
而且,现有的那些饥民,也没有胡乱流窜,而是由‘巨熊帮‘出面,动用了海量的人力和物力,将他们全部输送到了元州西南。”
“这些饥民不仅没有造成裹挟整个州的大乱,反而被‘巨熊帮”组织起来,对已经断流干涸了数百年的水河道进行全面疏浚。
......我专门求证过,从五帝创世开始,观遍九州万方,这都是史无前例的大工程!”
说到这里,此人看向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懂观,轻声道:
“您觉得,要做成这样的事,背后没有一个如刘武王那样的豪杰,这事它能成吗?”
观默然不语。
作为一个坐拥玄幽二州的军主,董观对于操作这些事情的难度,更有深切的体会。
无论哪一件,单独拎出来,都不是一个地方小军阀能够做成的。
“自废武功”的元州,那就更不可能了!
“世间之事,有矛就有盾。”
“八州以为用巧妙的手段,锁死了元州。”
“却没有想过,只要时间够久,终会有人用自己的办法突破这层封锁!”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存在,完全‘消失在了咱们的视野之外。”
“也幸亏有了这场饥荒,让咱们看见了一些端倪。”
“若非如此,咱们至今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
此人看向一脸难看的懂观,继续道:
“您想一下,这伙贼人,带来的最大改变,是什么?”
当然是苦心筹划的南下战略,被迫停止了。
黄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咬牙道:“你是谁,敌人很可能从河南面过来?”
此人眉目微敛,轻声道:“不得不防。’
随着水师的持续推进,兵力不断北移,沆河沿岸,变得前所未有的空虚。
在围困玄青海内这伙贼人的数十万兵力中,观现在亲率的这一支大军,已是距离河最近的了。
若这时候敌人真的从沆河南面过来,轻易就能捅入他的腚眼。
如此,玄青海内那伙贼人的做法,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就是以身为饵,利用他刻骨的恨意,将他手中的兵力断往北“钓”,距离沆河越来越远。
想到这里,董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忽地听到外面传来激烈的响动。
前一刻还非常安静的营地,仿佛迅速苏醒过来,各种动静先后传入帐中。
这忽然的变化,让众人立刻停止了交谈。
靠近门口的一人,立刻起身往外走去。
此人前脚才刚迈出,下一步便转身返回,身后跟进来一个脚步匆匆的身影。
此人立刻冲观拱手禀报道:“君上,贼人出现了......在营地以北两里处登岸了。”
董观豁然站起,忙问:“可看出贼人规模?”
回?之人道:
“总兵力五千余,铁骑规模三千左右。”
“......?!“
听了这话的董观,一脸愕然,愣在原地。
这样的兵力规模,真的很难让他生出危机感啊!
什么样的自信,让这些贼人觉得,凭这区区数千人,就敢来自己胡须的?
下一刻,观便快步出帐,三两步登上旁边一座箭楼,向北面看去。
营地灯火通明,两三里外的水域,也勉强可见。
虽然看不十分真切,只有模糊的轮廓。
但凭观的经验,扫一眼就判断出,回禀者的判断无误。
登陆的贼人,确实只有五千余,铁骑更是只有三千左右。
就在观蹙眉看着这一切之时,那三千铁骑已经完成了整队。
然后,开始朝己方军营冲来。
“哒哒哒??”
随着玄幽马奔跑起来,动静瞬间传遍军营。
这哪像是夜袭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身下军营也已彻底醒来。
玄幽马奔跑起来的动静,比对面还要巨大。
很快,便见一股钢铁洪流从军营一侧快速冲出,笔直的朝对面冲去。
面对如此强硬的应对,对面的三千铁骑没有任何减速回避的意思,继续加速往前狂奔。
董观皱眉看着面前这奇怪的一幕,对于这即将到来的碰撞,反而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仅兵力太少,选择登岸的地点距离军营也太近,玄幽铁骑的优势根本无法完全发挥出来。
速度都无法完全冲起来,就不得不在拒马陷坑遍布的栅墙前停下来。
更别说,己方铁骑随时都有过半做好了立刻行动的准备。
这种夜袭,根本伤不了己方分毫。
是以,董观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感到颇为困惑。
结合起刚才与谋臣讨论时碰撞出的一些思路,又让他感觉心头沉重。
这也是面前这伙贼人给他压力最大的地方。
相较于其展露出来的实力本身,其行事风格,才是最让他感觉困扰棘手的地方。
难以预料,无法琢磨。
对其下一步的动向,根本无从预判。
以至于形势明明已经完全有利于己方,可他的心情却始终惴惴,仿佛下一刻就会有预料之外的变故发生。
“当??”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声响传入耳中。
董观回过神来,循声看去。
便见一杆长槊从远处向营地内激射而来,然后,在接连刺穿数座营帐之后,深深钉入一根粗大立柱之内。
远处,两股钢铁洪流即将碰撞之前,两名铁骑先一步碰在了一起。
而己方那名冲锋在前,有着三境圆满修为的骑将,在双方交手的一瞬间,就被对方一刀挑飞了手中长槊。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刀。
同样平平无奇的刀招。
就将一招势大力沉的绝杀给轻易化解。
还将己方骑将置入绝境。
观忍不住眼皮狂跳。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一抹银亮弧光掠过,己方骑将的脑袋高高飞起。
“--“
两股钢铁洪流,立刻正面碰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