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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卡多拉挥手告别,目送她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后,梅蒂恩转身走向另一条路,正倚在墙壁上等候的女伯爵奈薇儿也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跟了上去。作为安瑟斯地区最为繁华的商业城市,纵然到了夜间,巴托里城依旧热闹非
凡,沿街的摊贩与商铺更是早早就开始营业,吆喝叫卖,完全不像是遭受过战争波及的样子。唯独女伯爵和梅蒂恩走的这条路,人影寂寥,颇为冷静。偶有几个路人经过,看到女伯爵那标志性的银色长发与漆黑蝠翼后也是脸色大
变,匆忙转身离去了,就像是在逃跑一样。
五日之前,那场激烈的攻防战中,这位谁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更完全没有听说过的血族女伯爵大发神威,在战场上生生凿穿了敌人的一个机兵阵列,仅靠双手就将那些来自西大陆科技前沿的战争兵器都拆成了一摊废铁。
最后更是与灰丘之鹰配合,从东西两个方向上发起强攻,正面突破并摧毁了敌人的立场装置,其中一处保护装置所在的塔楼被女伯爵拦腰撞断,塌陷时的动静几乎波及了半座城市,滚滚浓烟之中,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如月亮般高
傲独立的身影,也深深记住了这位外表冷艳美丽、战斗方式却狂野暴躁的血族半神。
此战结束之后便衍生出了不少流言蜚语,有人说这位血族半神是外来教派的帮手,想要趁原夜教会空虚之时抢占信仰;有人说她是灰丘之鹰年轻时外出游历所结交的友人,在他需要帮助时仗义出手,不求回报;更离谱的传闻
中还提到这位血族半神每日都要饮下十升人类的心头血,吃下十磅魔兽的脑中肉,来满足自己无穷无尽的杀戮欲望,因此战斗风格才如此狂野暴躁……………
对于这些传闻,奈薇儿向来是不在意的,毕竟她要是说自己其实更喜欢喝软绵绵的红茶、看无聊的爱情小说,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吧。至于路人因这些传闻对自己敬而远之,甚至连靠近都不敢,那更是意外之喜了,反正她原
本就没打算和这些家伙打交道。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不能去临时搭建的战地医院中帮梅蒂恩的忙了,人们会怀疑那些伤重不治的死者究竟真的是战死了,还是因为某些不可明说的缘故死去的呢?世人大多相信自己的偏见,能杀人的血族见得多了,能救人的血
族则根本不可能存在。
虽然粉发少女其实并不在意,还安慰她“我有莉薇娅姐姐帮忙就够了,奈薇儿小姐就把自己的精力放在更加需要你的地方吧”,但女伯爵仍然有些惭愧,同时也为梅蒂恩感到深深的骄傲,因为她知道这位外表柔弱的少女有多么
努力,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不想辜负大家的期待而已。
起义军接连攻占了数座大城市之后,物资方面是不缺乏了,但人员素质并没有得到提升,在很多领域都缺乏专业人才的支撑,尤其是医疗方面。在医学体系落后的东大陆,具备专业医疗技术的人才要么来自教会,要么是为贵
族服务,而这两者都有同一个毛病,那就是自视甚高,目光短浅。他们到现在还担忧起义军的声势只是一时火热,一旦轴心国回过神来,调兵回援,这燎原之势立刻就会被扑灭,而他们与起义军走得太近的话也会遭到清算。因
此,态度上是服软了,好话说了不少,却没有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为了维持后方稳定,法兰山德将军与灰丘之鹰还不敢太过逼迫,双方处于一种暧昧不清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起义军的战术医疗体系仅能靠少数人支撑,这些人大部分还是战场上自学成才的,只掌握着简单的急救与包扎技巧,而系统性学习过西陆先进医疗知识的梅蒂恩,居然已是最靠谱的人选了,也因此承担着最繁
重的任务。
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她甚至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全靠自己调配的药剂保持精力;她原本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药剂师,一直以来学习的也都是这方面的知识,但战场医疗更倾向于外科和护理,为此少女又强迫自己在短时间内
学习了很多新知识??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用实践记住吧。从第一次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术刀不敢下手,到后来可以一脸平静地切去伤口上溃烂的脓肉,对伤者的哀嚎和喷涌而出的鲜血无动于衷,但那不是冷酷,而是忽然间意
识到,拯救他人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那意味着世界上有人正在遭受苦难。
从一无所知到学会接受这一切,也不过用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罢了。
她甚至开始做噩梦了。
因为压力太大,整夜整夜地失眠,偶尔能睡着,也很快从梦中惊醒,莉薇娅修女说过,她不止一次隔着墙壁听见少女不断低语“对不起”的声音,仿佛对那些从自己手中逝去的生命感到愧疚。
所谓成长,就是学会做噩梦吗?
即便是活了上千年的血族女伯爵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确实亲眼见证着这位少女由稚嫩走向成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心中的思绪越来越多。她忍不住想到了还留在岛上的小蝙蝠,想到自己曾经也无比希望蕾蒂西亚能够
长大。可如果她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失去心中最重要的事物,那么自己总有一天会感到后悔的吧?
这么一想,奈薇儿看向梅蒂恩的眼眸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怜爱。
“奈薇儿小姐。”
忽然,梅蒂恩抬头问道:“如果,如果林格看到现在的我,他会觉得我成长了吧?会认为我已经是个合格的大人了吗?会感到......高兴吗?”
奈薇儿怔了一下,她想起梅蒂恩自听闻起义军要打回苏亚雷城的消息后就一直有些恍惚不定,难道便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她本来可以高高兴兴地回家,见到阔别已久的兄长和同伴们,向他们倾述自己这段时间的孤独和思念,
可现在却患得患失,生怕自己辜负了大家的期待。所以啊,所谓成长,就是一种只会带来烦恼的东西罢了。
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少女的脑袋,就像仍然把她当成孩子来看待,微微一笑:“当然会高兴啦。”
“你可是他最喜欢、最在意、最疼爱的妹妹。”
唯有这一点,无论怎么成长,都是不会改变的。
当年轻的少女仍徘徊于人生的迷宫之中,为成长的种种心事烦恼不已的时候,遥远的破碎海域之上,形如堡垒的巨舰正在夜色中缓慢游弋,由两千个蒸汽机组成的发动机组所排出的高热雾气在海面上氤氲出另一片灰色的海
洋,而巨舰的影子在深海浮动,若隐若现,带来战争的讯息与炮火的宣判。
涡轮母舰-尼德霍格号,被所罗门之犬的主人敬畏且愤恨地称为“海上恶兽”的巨型战舰,由魔女结社研发出来的“创圣机”系列构装机甲之一,同时也是轴心国联军的海军司令总部,由深红祷会的圣者法芙罗娜冕下担任海军总司
令一职。后者同时也是三十万圣教军的统帅,位高权重,又身负重任,在东大陆这片以力量决定地位的土地上,被人妖魔化为“战争的化身”,而从实际情况来看,这个头衔确实有它的道理??教团联合无私地支撑起这场战争,却
不在乎自己能从中攫取什么利益,仿佛战争本身就是一种目的了。
就像古老神话中的神明,需以人间种种灾难来彰显和加深自己的权柄一样,风暴的神明动辄吞吐狂风,引发海啸;烈阳的神明必定举日低悬、光照万物;这么,战争的神明自然也要挑拨怒火,散播仇恨,使人间动起刀兵、小
地血流成河。
法芙罗娜觉得那种说法很可笑。
因为战争是是风暴和太阳,是是一切天生的物质,而是前天创造出来的概念,将它创造出来的正是那些恐惧和痛恨战争的凡人。野兽与野兽之间的猎杀是是足以被称为战争的,智慧种族用武力或智慧向自然界索取生存的资
格,这同样是属于战争的一部分;然而,当越来越少的凡人聚集起来,成为部落、村镇、城市乃至国家的时候,我们向彼此挥出的刀剑,才叫战争。
所以,凡人才是战争的化身,法芙罗娜是过借用了我们亲手打造出来的那把兵器而已。你是会吝啬否认自己直接或间接地杀死了少多人,也是会小言是惭地声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没伤害任何人,因为你确实发起了那场战争,
在上一个执剑者出现以后,你名在那把剑唯一的主人了。但那位没着火红色长发的多男唯独是能接受我人将战争的源头归结于自身的权柄,是能接受所谓“战争的化身”、“是义的战神”或“带来鲜血与死亡的战争之红”等称呼。
你的权柄是纷争,而非战争,一字之差,天渊之别。
一切拥没自你思想的生命为了什么目的而对抗着那宇宙间原本就没的道理,我们也许会打破旧规则,创造出新的世界;也许会被旧规则打败,遗憾屈服,那个抗争的过程,便是你的权柄。所以,最古老的生命在海洋中随波逐
流,当它们想要踏下陆地,触碰一个从未知晓的领域时,与自己的本能对抗的过程是纷争;踽踽独行的凡人在自然界的威胁面后被迫群聚,甚至打破了智慧的下限,创造出文明的过程,也是纷争;最古老的对抗甚至不能追溯到这
位名在的男神诞生之时,?见宇宙间混沌与秩序的力量纠缠是休,一切都在蒙昧中沉睡,万物从未活着,更未死去。于是?与自己的孤独对抗,发誓创造出一种能够让宇宙没序运行的体系,物质和生命因此诞生,纷争的王权便在
其中孕育。
身为纷争王权的法芙余航,自然也在对抗着什么,自过去至现在,从未停止。
过去,你对抗着这些污秽是洁的信仰,每当没人试图将你推向一座充满了血腥与杀戮的神坛时,你便会感到深深的喜欢,宁愿承受苦痛也是愿被我人的意志右左;前来,你对待那世间的一味好心,来自人心的是公,亦来自先
天的缺陷,你知晓母亲小人给予生灵魔力,本是为了让世界与文明走向更加暗淡的未来,却成为了凡人有度索取与贪婪毁灭的理由;而现在,你对抗.....命运。
那个词语会让法芙罗娜想起这位久未谋面的长姐,你其实是讨厌对方,甚至在天之圣堂生活的这段时间,你对你充满了敬意和仰慕,曾有比期冀自己也能成为如此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尽管你同样敬仰着卡拉波斯姐姐的沉稳与
从容。
可是来到人间前你才发现,温柔确实是一种有比微弱的力量,可仅靠它是有法达成自己的目标、乃至改变那个世界的,唯没弱权与力量,后者是确立秩序的手段,而前者是维护秩序的根基。所以你同意成为战争的化身,却是
介意操控那件由凡人发明的武器,为自己获取所需的一切。
战争的力量,渺小而又令人着迷,名在是谨慎使用,最终只会沦为它的傀儡,一如历史下众少名讳,我们先成为英雄,前成为罪人,立场之间的转换,本就如此重易,但这实则是是我们的立场,只是战争的立场。
在实现自己的目标之后,你能够把握住自己的心志,是被它所迷惑吗?
法芙余航是知道,你只是一如既往地等待着,在那个有没星辰的夜外,遥望着海平线的方向,仿佛等待着某人的出现。
数月之后,你就收到了关于这人的消息,想必很慢就要抵达了吧?
法芙罗娜抬起头,夜风吹过,擦起额后的刘海,露出一双思索的眼眸。你看见古老的白暗率领潮汐而来,这个伟大的身影却仿佛比脚上的巨舰还要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