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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命在旦夕(万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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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
    「嘭嘭嘭——
    九月中旬,在关西百姓庆贺丰收,刘继隆忙于布局吐番的同时。
    随着黄巢死磕高邮,压力骤减的康承训开始主动分兵进攻安丰,而王铎也并未让康承训失望,很快便拿下了只有五千人驻守的安丰城。
    安丰被拿下后,康承训一边留兵三万继续围攻寿春城内的葛从周,一边派兵试图深入庐州,收复合肥。
    后方的急报纷迭而至,使得原本还决心拿下朱温的黄巢,不得不在半个月的强攻后,回撤到了运河西岸。
    好在朱温已经遭受重创,短时间无法威胁江都,所以他在留下黄邺和张归厚驻守江都后,当即率兵二万,回援庐州。
    「直娘贼的,这黄二郎再不走,某便真的要山穷水尽了!」
    战后的高邮城残破不堪,身为主帅的朱温都身上裹满了纱布,更别提其它人了。
    他坐在衙门内,语气不忿的看向谢瞳:「朝廷说好调兵驰援,结果某坚守高邮大半个月,连援兵的影子都看不到。」
    「直娘贼,这狗脚朝廷办事如此拖沓,也难怪能让黄二郎打入洛阳。」
    面对朱温的这番话,谢瞳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朱温需要发泄,所以他顺着朱温道:
    「眼下我军死伤大半,一万两千兵马中,除了海陵和宝应驻扎的四千新卒得以保全,老卒只剩不到三千二百人。」
    「若是黄贼继续围攻下去,最多半个月,这高邮城便要陷落。」
    「好在天命站在明公这边,如今我军虽然遭受重创,但这半个多月的坚守也不是全无收获。」
    「明公以一己之力拖住黄巢数万大军,这份功劳,怎麽说也能换个不错的官职。」
    谢瞳说罢,当即又继续说道:「此外,我军坚守城池期间,俘获贼军申胃四千四百馀套,算上我军阵殁将士留下的申胃,稍微修复过后,便有近八千套甲胃可供使用。」
    「明公眼下可以部卒死伤过多为由,扩招兵马,编兵二万。」
    「二万?」朱温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接着说道:「某魔下只有七千馀兵马,
    其中披甲不过八分。」
    「按照先生的意思,某可以再招募一万二千多兵马,补足两万人,但这多馀的甲胄只有八千套,二万兵马披甲亦不过七分,倒不如编兵一万三,满甲十分。」
    见朱温这麽说,谢瞳轻声笑道:「明公所说不假,但我军出了这麽多力,朝廷怎麽可能袖手旁观。」
    「某明日亲自前往朝廷请表,届时必定能为明公讨得好处。」
    「好!」听到谢瞳愿意亲自走一趟洛阳,朱温忙不迭应下,心里也不免升起了期待。
    只是这份期待没有升起多久,朱温便想到了如今黄巢面临的困境,不由询问道:
    「某在这高邮,最少宰了黄二郎魔下近万兵马,不说使他实力大损,但起码也折损了不少。」
    「这黄二郎死伤如此,朝廷又调兵继续南下,他会不会挡不住朝廷,败殁于淮南?」
    朱温之所以这麽询问,倒不是关心黄巢生死,而是担心黄巢死了,朝廷不再倚重自己。
    要知道他能得到这麽多钱粮,究其原因就是他掌握了扬州段的运河,能坐享其成的从江南物资中抽取钱粮。
    若是黄巢败亡,那朝廷肯定不准许自己继续在扬州待着,那他肯定要被调换他处。
    没了扬州,他可就享受不到这种钱粮不缺的待遇了。
    对于朱温的担忧,谢瞳笑声爽朗:「明公放心,黄贼虽受创,然实力尚在。
    ,
    「若只是康承训所率兵马,恐怕没有那麽容易讨灭黄贼。」
    「某如今最为担心的,还是按兵不动的高。」
    「高?」朱温沉吟,颌首道:「某虽不曾与他交手,然从黄丶尚让败退岭南丶湖南来看,高所部必然精锐。」
    「这高都如此精锐,那屡次击败高的刘继隆,岂非难以阻挡?」
    朱温的话,赢得了谢瞳的赞赏:「明公说的不错,当今局势,刘继隆确实强横。」
    「不仅如此,最主要的还是刘继隆按得住性子,竟然藉助旱灾与朝廷和解,
    洗脱其罪臣嫌疑。」
    「不过争雄天下,不仅仅要看一点,而是要看明全部。」
    「若是明公只有万馀兵马,一州之地,某自然会劝说明公归顺刘继隆丶高之流。」
    「可如今明公屡建大功,只要某前往洛阳操作得当,兴许能为明公讨得好处「明公若有数州之地,数万兵马,那至少也能割据一方。」
    「如今高老迈,刘继隆虽值壮年,却不如明公年轻。」
    「只要明公耐得住性子,说不定也能成就大业—」
    原本谢瞳是不看好朱温能成就大业的,但架不住朱温这几个月的表现着实抢眼。
    尤其是这次依托高邮小城,竟然挡住了黄巢数万兵马轮番强攻,更是让谢瞳对朱温平添了几分信心。
    一时间他突然觉得,这所谓大业似乎也不是触碰不得。
    「有先生此言,某心里底气便更足了!」
    朱温听着谢瞳竟然拿自己与高丶刘继隆相比,不免心花怒放。
    谢瞳见他释怀,当即便作揖道:「明公,某明日前往洛阳,需要带足金银,
    以此才能帮助明公。」
    「先生若有所需,但且拿去!」朱温大手一挥,爽快的准许了。
    他心里十分清楚,朝廷肯定不会让他长久占据扬州的,以扬州换一个位置不错的地方,这倒也不错。
    「既然如此,那某先行告退————
    谢瞳眼见朱温如此爽快,心里也不免感叹自己没有跟错人,作揖过后便退出了衙门。
    翌日,谢瞳带着五百兵马和一千民夫,乘坐高邮城外的舟船北上。
    他敢于如此大张旗鼓,主要还是因为黄巢在高邮耽搁了太久,康承训和曾元裕丶王铎三人齐头并进,如今除了江都丶扬子段的运河还掌握在黄巢手中,其馀河段的运河都在朝廷手中。
    正因如此,谢瞳北上一路畅通无阻,而康承训和王铎丶曾元裕三人也在不断向南猛攻。
    申州丶光州得以收复,黄巢只剩下庐州丶舒州丶滁州丶和州及半个扬州,以及孤悬唐军包围圈中的寿春城。
    九月十八日,黄巢率军撤回庐州合肥,挫败王铎先锋,官军阵殁三千馀,王铎撤回安丰。
    眼见黄巢不好对付,退回安丰的王铎便与康承训商量,调李克用南下安丰。
    随着李克用率领三千代北精骑到来,王铎重拾信心,二次进攻合肥。
    这次有着李克用的开道,王铎所率八千步卒和两万民夫没有遭遇任何问题,
    兵锋直抵合肥城下。
    留守合肥的孟楷,早已趁着葛从周拖住康承训得同时,将庐州境内的秋粮抢收一空。
    不仅如此,他还在合肥城内备足了足够的柴火和草垛。
    合肥城经过黄巢下旨扩建,此时城墙周长足有八里,城高二丈,墙基垒砌石块,组组高六尺有馀。
    六尺墙基之上,虽然依旧是夯土城墙,但城墙厚足四丈,高三丈,能够同时行驶五辆马车,更别说让兵马疾驰了。
    「这合肥不好打,黄贼收割了秋粮,城内大部分都是兵卒家属,兵卒必然心生死守之志。」
    「贸然攻打合肥,必然损兵折将,唯有包围才能降低死伤。」
    合肥城外,王铎在马背上与李克用商量着如何攻打合肥城,但他也知道李克用魔下都是骑兵,攻城根本不可能让他们主动。
    他与李克用商量,主要还是想让李克用防范黄贼突袭,毕竟塘骑放哨的范围比步塘要多,传递消息的速度也更快。
    「使君放心,有某魔下精骑在此,贼军必不敢野战!」李克用自信说着。
    他摩下三千代北精骑在这淮南之地,不敢说绝对无敌,但起码不会犯些低级错误。
    只是为王铎本部兵马放哨,等待康承训南下,这点问题还是没有什麽难度的。
    「好!」王铎锋见他如此自信,不由抚须看向四周,目光也投向了距离此处数里外的一座小山,接着身后左右兵马使:「那座山叫什麽,可有水源?」
    「回禀使君,此山为大蜀山,山上有水源,山脚已不缺水。」
    左右兵马使的回答让王铎十分满意,于是他指着大蜀山道:「既然如此,便依托此山扎营。」
    「是!」左右兵马使尽皆作揖,随后开始安排民夫为三军扎营。
    与此同时,他们的行动也被驻守合肥的孟楷看在眼底,而孟楷见他们从容扎营,当即冷笑:
    「直娘贼,还真以为陛下惧怕你们这三千胡杂?」
    孟楷看向身旁,对其中一名都将示意道:「派人走地道送出消息,」
    「末将领命!」都将应下,随后派人前往合肥城内地道,走地道走向东出城二里后,在一荒败村落中牵马疾驰向东而去。
    快马疾驰不过两个时辰,东南方向很快就出现了一座座山峰。
    浮槎山,这是大别山余脉之一,呈东北向西南走向,长五十馀里,距离合肥也不过五十里。
    随着快马进入浮槎山范围,他很快便穿梭向南行走,并见到了许许多多塘骑和塘兵。
    在塘骑和塘兵的检查下,他被带往南边的丘陵,并在此处看到了延绵数里的齐军营盘。
    不多时,他便被带到了牙帐,而帐内坐着黄巢丶赵璋丶李罕之等人。
    「唐军来了多少兵马?」
    黄巢直奔主题,前来禀报的快马闻言呈出孟楷手书,由李罕之转呈到了黄巢手中。
    得知王铎带着三万多人南下,并且还以李克用开道,他立马就猜出了王铎的兵马不多。
    「三万多人,恐怕其中两万多人都是民夫吧?』
    黄巢笃定说着,毕竟他在康承训进攻寿州的时候,就令孟楷抢收粮食,并将寿州丶庐州百姓驱赶到南边的巢县丶庐江一带。
    如今合肥以北的百馀里大地上,绝无太多壮丁来供唐军抓捕,充作民夫。
    所以唐军只能从颖州丶光州强征民夫,而军队南下愈发深入,需要的民夫也就越多,因此这所谓的三万唐军,恐怕只有不到一万可战之兵。
    关于这点,赵璋和李罕之也都在黄巢提醒中想到了,故此赵璋先行开口道:
    「陛下,我军在合肥城内有一万兵马,此地又有一万五千兵马,何不趁此机会突袭唐军,将其大败?」
    「不!」黄巢不假思索的否决了这个提议,并解释道:
    「虽说唐军数量不多,但他们军中的精骑可不好对付,这点你们应该都清楚。」
    「眼下我军粮草充足,没有必要着急去进攻唐军。」
    「且让他们继续包围合肥,等到他们松懈,再吸引唐军之中精骑前往他处,
    继而再出兵突袭这支唐军。」
    虽说兵力是敌军两倍,但黄巢毕竟尝过骑兵突击的滋味。
    当初曾元裕仅率数百精骑便从容掩护着康承训数万大军撤退,而如今王铎有数千精骑,且这支精骑还是当初击败王仙芝的那支,并不好对付。
    「可是要如何吸引这支精骑?」
    李罕之提出问题,黄巢却直接只看向他:「李郎,给你五千兵马,敢不敢绕道去进攻康承训?」
    闻言,李罕之却直接愣住了,毕竟康承训那边最少还有三万兵马,而寿春城内的葛从周也最多不过只有七八千人。
    这种局面,让自己带兵五千去进攻康承训,他自然有些怯战。
    黄巢见状也不觉得奇怪,而是继续说道:「朕会从滁州丶和州再抽调五千兵马,只要你带着这一万人,打着朕的旗号去进攻康承训,便能给康承训造成骚乱,王铎魔下精骑便会被吸引过去。」
    「只要王铎魔下的这支精骑被吸引过去,你立即绕道撤往滁州,不论死伤多少,都算你大功一件!」
    原本还有些怯战的李罕之,听到黄巢竟然只要求这点,他立马变燃起了勇气。
    「陛下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他作揖行礼,黄巢见状发下鱼符,并看向赵璋:「从滁州丶和州抽调五千兵马前往定远,听从李郎节制!」
    「臣领旨.」
    赵璋不假思索应下,黄巢见状也收敛了心神,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二人退下后不久,李罕之便点齐五千步卒,准备绕道前往定远,节制定远的五千兵马后,沿黄河突袭康承训所部。
    与此同时,在大蜀山扎营的王铎所部,也渐渐从最开始的方分警惕,变得有些松懈了起来。
    合肥城内打着黄巢的旌旗,但却根本不敢出城野战。
    他们的表现,使得站在大蜀山顶观望的王锋忍不住轻笑道:「黄贼如此胆怯,看来此前能有所作为,也不过是趁着中原空虚罢了。」
    李克用站在他身后,听着他这麽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王铎转身时,见他露出沉思之色,不免安抚道:「李郎君不必如此担心,老夫已经得到消息,高千里已经率军出蕲州往舒州攻去。」
    「以高千里魔下精锐,最迟一个月就能兵临合肥。」
    「届时我两军汇合,可轻松拿下这合肥城。」
    王铎爽朗笑着,这时一名四旬左右的官员走来,朝着王铎恭敬作揖道:
    「使君,太原传来消息,夫人听闻您进攻合肥不利,已经南下来寻您了」
    王铎原本的笑容戛然而止,尴尬笑道:「前番失利,乃是因为李郎不在,如今李郎就在老夫身边,便是黄巢举众来攻,老夫又有何可惧?」
    「你派快马前往太原,告诉夫人无需南下。」
    官员闻言无奈摇头,苦笑道:「夫人已经到了郑州,距此地不过七百馀里,
    最多半月便会抵达。」
    听到自家夫人南下速度竟然如此之快,王铎也知道无法劝她回去,只能自我打趣道:「巢贼在南,夫人又自北方赶来,旦夕之间便要抵达,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克用见王铎自嘲,性子倒也跳脱,乾脆开玩笑道:「不如投降黄巢。」
    「哈哈哈哈.」
    王铎与官员听闻不由大笑,李克用也爽朗笑着,显然都觉得这个笑话不错。
    只是二人笑声没有持续多久,这时突然有快马自北方疾驰而来,往大蜀山顶的牙帐冲来。
    不多时快马来到牙帐前,马背上塘骑翻身下马作揖:「使君,黄贼有兵马自滁州往合肥攻去,康使君请调代北骑兵,击退这支贼寇援军!」
    「贼寇竟还有援兵?」王铎不免异,但他没有多想,而是看向李克用:
    「李郎接令,着汝率本部精骑前往滁州官道,若是贼众过多,汝可暂且退避,若是贼寡不精,汝亦要小心防范。」
    「末将领命!」李克用不假思索接令,但他长了个心眼,不免询问道:
    「使君,某若是率军前往滁州方向,而黄贼出城来攻,又该如何?」
    「哈哈」王铎抚须轻笑,十分自信:「若是黄贼举众来攻,老夫自然据山死守,料想黄贼也无法攻破老夫营垒。」
    「如此甚好—...」
    李克用缓了口气,他这个人虽然不遵循儒家的君臣父子关系,但他有自己的准则。
    谁对他好,他心里有数。
    王铎此前在河东扶持他父子,这才让他父子渐渐强盛起来,这份恩情,自然得报。
    如果不是这份恩情,李克用也不会始终要求跟随王铎,为其先锋开路。
    眼见王铎有自己的主意,李克用也就不便再说什麽,乾脆从王铎手中接过鱼符,接着前往本部营地,开始调兵往滁州赶去。
    只是李克用刚刚率领骑兵出营不久,合肥城内的孟楷便将消息传往了搓山得到消息的黄巢开始点齐兵马,趁着天色尚早,当即往合肥城赶去。
    天色渐渐西斜,直到太阳彻底落下,合肥城内苦等许久的孟楷才见到了黄巢所派将校。
    「如何?!」
    看到脸生的列校走入衙门,孟楷坐不住的站起,质问他军令。
    列校见状呈出军碟,同时口头传令:「陛下旨意,请军使于寅时开始准备,
    如若见到大蜀山方向亮起火光,立即率军出城,与陛下夹击大蜀山唐军!」
    「好!」孟楷闻言连忙应下,接着对左右安排:「送这位弟兄去寅宾馆休息,女子和酒肉都安排好!」
    「是——」
    左右纷纷应下,随后便将这名列校安排了下去。
    与此同时,黄巢率军西进,沿着巢湖绕道三十里后,在大蜀山南部二十馀里外开始休整。
    他下令三军不可点火造饭,只能食胡饼与冷水。
    由于李克用离开,此刻的王铎仅有步卒七千,民夫二万,根本没有能力放哨二十馀里,所以并未发现他们。
    黄巢下令三军休整,直到丑时(1点)才将三军唤醒,迅速向北赶路,
    大军北上十馀里都不曾被唐军的塘兵发现,直到远方出现火光,
    天色黑暗,纵使天平忠孝军平日里不缺米肉,但还是有不少人因此掉队。
    一个时辰的急行军后,仅有八千馀人跟随黄巢出现在了大蜀山的南边,而此时隐藏在官道两侧的唐军塘兵也发现了他们。
    「哗哗一一」
    要时间,漆黑夜空下骤然出现响箭的声音,传递里许。
    「直娘贼的王铎,传令三军,见人就杀!」
    黄巢听到响箭声,便知道己方已经暴露,当即传令三军开始进攻大蜀山。
    此时他们距离大蜀山还有数里路程,而大蜀山的唐军营盘也开始响起钟声。
    「敌袭!!」
    「起床穿甲!敌军突袭!!」
    钟声作响,守夜的兵卒将所有试图冲出帐篷的兵卒都赶回了帐篷,让他们穿甲准备作战,这才防止了营啸的发生。
    「使君,黄贼自南突袭而来!」
    两名幕僚掀开王铎的帐帘,却见王铎正在穿靴。
    「黄贼有多少兵马?」
    他边穿靴,边询问起了二人,二人则是说不清楚。
    「天色太黑,我军兵卒看不清。」
    「混帐·—」
    王铎手忙脚乱穿上靴子,随后带人走出牙帐。
    此时的帐内,守夜的千馀兵卒正在维持秩序,避免民夫和兵卒营啸。
    眼见己方没有动乱,王铎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忙不迭下令道:
    「关闭营门,穿好甲胃的兵卒到营门集结!」
    「是—」
    二人应下,连忙派遣旗兵传递消息,但兵卒穿甲的速度太慢,而黄巢已经率军出现在了营盘外。
    「准备火把放箭!」
    黄巢率军将平原凸起的大蜀山包围,并下令三军点燃火把,准备用火箭来火攻大蜀山。
    大蜀山位于合肥西面十里外,属于平原凸起的一座小山。
    黄巢之所以没有在此设立营栅兵马,形成椅角之势,为的就是让王铎在此扎营,随后藉助秋意来火攻大蜀山。
    夜幕下,火把一支支燃起,将大蜀山的唐军营地彻底包围。
    两千馀步卒取出弓箭,点燃火箭后骤然射出。
    要时间,无数火箭如火雨落下,射穿无数帐篷,火棉上燃烧的石脂将帐篷点燃,整个营盘四处起火。
    「快!让民夫速速灭火,令兵卒放箭!」
    土锋眼见山下起火,当即催促兵马还击。
    已经穿好甲胃的七千多唐军连忙以弓箭还击,而此时看清营外有多少齐军的河东都将支谟也连忙策马往山上赶去。
    当他看见正在俯视战场的王铎后,连忙作揖催促道:
    「使君,营外贼军不过七八千人,与我军数量相当,眼下理应杀出重围,向北突围而去。」
    「若是等合肥城内的贼军反应过来,我军必然身陷重围!」
    支谟本以为自己的建议会得到启用,不曾想王铎摇头否决道:「不可!」
    「我军依靠大蜀山,又有水源,即便起火,无非灭火罢了。」
    「北营的塘兵并未回来,想必是往北边突围传信去了。」
    「只要李郎君与康使君得知我军被围,必然会南下救援我军,我军只需坚守便可!」
    王铎的想法很好,但问题在于他得守住营盘。
    支谟身为河东牙将,自然知道河东军内部的情况。
    可以说,河东兵马十馀年未经战事,根本就不堪重用,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张淮鼎丶李克用所率的数千人给嘘住,使得太原牙将被尽数诛杀。
    让他们打打顺风仗还行,现在这种局面,他们根本打不了。
    「杀!!」
    忽的,夜幕下的合肥方向出现一条火龙,那是无数齐军举着火把来攻而形成的火龙。
    瞧见合肥城内的齐军加入占据,支谟脸色骤变,无奈闭上了眼。
    「撞!!」
    不出支谟的预料,当携带攻城器械的孟楷加入占据,合肥城内的齐军很快便铺设壕桥,推动冲车,越过了唐军辛苦挖掘的堑壕。
    沉重的冲车撞向了营栅,营栅一角顿时松动。
    砰一只是几次撞击,没入土中尺许的营栅便被撞倒,大批齐军开始踩着营栅冲入营盘内。
    「哗哗!!」
    木哨声吹响,营内的河东都将丶列校们努力指挥兵马守住营栅豁口,可齐军却如潮水般不断涌入。
    相比较十几年不经战事的河东军,黄巢魔下的天平忠孝军和忠义军表现可圈可点。
    他们高高跃下,接着三五成群的结阵开始自守,接应营盘外的同袍进入营内。
    双方长枪碰撞,河东军的将士耐力很差,不过拼刺几下,顿时便气喘吁吁的被换了下去。
    齐军抓住他们调换的机会,不断猛冲阵脚,导致河东军不断收缩。
    王铎他们站在大蜀山顶,将脚下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的唐军营盘,可谓是多面开花,无数营栅被撞倒,继而涌入无数齐军。
    河东军根本守不住营栅,只能一退再退,从山脚的营栅,带着民夫们退向大蜀山。
    王铎脸色惨白,他没想到河东军竟然如此不堪用。
    原本设想的坚守数日,此时完完全全成了笑话。
    「使君!趁我军还有馀力,向北突围吧!!「
    支谟催促着王铎,王铎闻言身体发颤:「老夫若是下令突围,这数千大军,
    又有几人能够存活—.」
    「顾不得这些了!使君!」
    支谟气得快发疯,他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老夫—」
    王铎还想询问,支谟见状乾脆抓住他手腕,拽着他往旁边马既走去。
    「传令,三军向北突围!!」
    支谟强行将王铎推上了马背,随后率领左右兵马开始向北突围。
    与此同时,得到军令的河东军也开始向北发起猛攻,然而他们始终无法突破齐军包围。
    「陛下高明,好个瓮中捉鳖!」
    孟楷策马来到黄巢身旁,适时奉上马屁,而黄巢也受用道:
    「七千兵马遭受折损,朕倒要看看唐主会不会心疼!」
    「杀一一在黄巢从容看着河东军被己方绞杀的时候,支谟也在掩护王铎突围。
    齐军的数量太多,好似无边无际,不论他们怎麽突围,都会被齐军长枪顶回来。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河东军的数量越来越少,齐军也遭受了不少伤亡,但总体还是河东军死伤较多。
    支谟已经生出绝望,王铎更是已经将手放在了腰间佩剑上,准备随时自苑国。
    当天色渐渐变亮,河东军也被齐军彻底推到了大蜀山的山顶。
    两万多民夫被屠丶俘虏,唯有四千多河东军守在山顶,而山下则是将他们重重包围的齐军。
    当齐军不断涌上大蜀山,死伤过半的河东军便开始出现了降卒。
    「某投降!」
    「不能投降,投降者死!!」
    河东兵卒开始投降,督战的队副见状,当即便要执陌刀斩杀这些投降的降卒,结果这些降卒面对齐军软弱,面对队副却勇猛了起来。
    七八人围攻队副,很快将这名队副锤杀当场。
    四周各队见状,纷纷放下兵器开始投降,而魔下兵卒投降的消息传来后,支谟更是绝望的看向了王铎。
    王铎见他看向自己,鼻头发酸,不免想到了自己那正在南下的夫人。
    「悔不听汝所言.」
    王锋心知自己是走不出去了,当即拔剑看向支谟说道:
    「某王氏世代簪缨,怎能受贼军折辱?」
    「斗大头颅,便交给将军保全三军吧!」
    不等支谟反应,王铎将长剑对准自己,狠狠插入胸膛。
    支谟看得双眼瞪大,他不敢相信王铎这样的文人,竟然有自杀的勇气。
    长剑刺穿心脏,王铎疼痛的不断抽搐,双腿一软的坐在地上,伸出手抓向支谟,但在半空中便因为无力而垂下。
    支谟看着王铎没了生气的尸体,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麽。
    半响过后,他这才看向左右:「传令三军—投降!」
    支谟下令过后,四千多早就动摇的河东军,顿时便放下了兵器,尽皆投降了黄巢。
    黄巢派孟楷将他们控制住,最后才策马来到大蜀山上,看到了自杀的王铎。
    面对旁边低头站着的支谟,黄巢颌首道:「这个王铎某知道,是个不错的官员,只是有些迁腐。」
    「他为了尔等自杀,尔等便自己在这大蜀山寻木材,为他厚葬吧!」
    「谢陛下———.」支谟羞愧作揖,随后便见黄巢摇头离开了牙帐。
    与此同时,在外围一直蛰伏的唐军塘兵眼见齐军攻下大蜀山,当即便开始向北撤退。
    三日后,当李克用率军击退李罕之所率万馀齐军,追杀十馀后撤回寿春,他这才得知了王铎兵败的消息。
    「狗鼠的黄贼」
    寿春城外的牙帐内,听康承训亲口承认了王铎兵败,生死不知的消息后,李克用顿时想起了王铎对他们父子的支持。
    想到这里,他不假思索的作揖,愤恨抬头看向康承训。
    「康使君,某愿为先锋,直捣合肥!」
    康承训看着李克用愤怒的模样,连忙起身走到李克用身前,将他扶起后说道:
    「李郎心切,老夫能够理解,然黄贼两次击败我军,我军仅存三万馀兵马,
    加之寿春尚未攻下,绝不可再继续冒进了。」
    「此间情况,老夫会奏表天听,等待朝廷旨意。」
    「李郎放心,不论王使君生死如何,老夫都不会让贼寇折辱他的!」
    康承训说了一堆,但根本没说出李克用想听的东西。
    他不顾康承训脸色,愤然起身向外走去。
    站在他身后的康君立与盖寓见状,心底暗道糟糕,连忙上前对康承训作揖,
    为李克用找补。
    「使君莫怪,郎君也是报仇心切。」
    「使君放心,只要您下达军令,郎君必然为先锋开道!」
    二人的反应不慢,这让原本脸色难看的康承训平复了心情,毕竟他也知道自已需要倚重李克用,所以并未撕破脸,反而挤出笑容。
    「二位放心,老夫能理解李郎君心情,还请二位好好安抚于他。」
    「某二人领命—
    二人见康承训没有动怒,这才缓了口气,接着与康承训客套几句后才匆匆离去。
    在他们离去的同时,康承训派出的快马也向着洛阳疾驰而去。
    不过三日时间,快马便带着奏表与军碟出现在了南衙,而南衙的刘瞻三人得到消息后也不敢耽误,急忙前往了贞观殿。
    李灌还是坐在榻上,与三人隔着屏风。
    「发生何事—」
    见三人脸色不定,李灌便猜到了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刘瞻见状便想要奏表,但却被路岩先一步奏表:「陛下,淮南战事不利,请陛下保重龙体。」
    路岩知道李灌身体不好,已经病了大半年,因此他担心李灌会因为情绪激动而晕蕨,提前提醒了起来。
    他这一提醒,李灌立马感受到了不妙,扶榻起身,将位置调整好后,端坐在榻上询问:「朕龙体尚好,淮南发生了何事?」
    李灌做出了保证,但路岩却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刘瞻见状,不免有些着急,故此上前道:「陛下,王铎兵败合肥,生死不知,我军阵殁被俘七千将士—
    要时间,屏风背后的李灌身形一顿,下意识问道:「什麽?」
    「陛下.」刘瞻再度重复了一遍,而路岩与萧沟则是紧张的看向屏风后那模糊的身影。
    「此前便阵殁数千,如今又阵殁七千——」
    李灌尽量压着脾气,深吸口气道:「朝廷还有多少兵马在淮南。」
    「陛下。」路岩眼见李灌激动,连忙安抚道:
    「康使君所部还有三万馀兵马,另外代北三千馀精骑无碍。」
    「曾元裕处有兵马万馀,楚州朱全忠尚有数千兵马。」
    「此外,蕲州的高千里已经调遣兵马进攻舒州,尚有兵二万馀。」
    「河阳诸镇兵马已经集结宋州,虽说没有朝廷期望的那麽多兵马,却也有二万之数。」
    「眼下朝廷在淮南,尚有近六万兵马,算上宋州的兵马,便是八万兵马.—.」
    路岩的话,让人听上去觉得形势大好,原本气血上涌的李灌也平息了怒气,
    压着脾气道:「既然如此,朕希望能在岁末听到黄贼讨平的捷报。」
    「陛下放心,黄贼定过不了今岁——·
    路岩连忙回应,萧沟与刘瞻则是皱眉,他们觉得黄巢没有那麽容易被讨平。
    「若无事,那便退下吧。」
    李灌开口送客,田允见状走出屏风,对三人作揖道:「三位相公政务繁杂,
    早些回去处理政务吧。」
    「臣告退—」
    三人异口同声告退,期间不断用目光看向李灌,生怕他出现什麽事。
    好在直到他们三人退出,李灌也没有出现什麽事情,这让他们松了口气。
    不过他们三人刚走不久,李灌的呼吸声便变得粗重起来。
    「田允!朕的头——」
    「陛下?!」
    田允五步并三步,连忙冲到李灌面前,而李灌也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头。
    汗水不断顺着毛孔涌出,只是几个呼吸间,李灌便大汗淋漓。
    田允瞪大眼睛,连忙向外催促:「传御医!快传御医!!」
    李灌试图起身,结果却跟跪倒下,被田允抱在怀中。
    田允被吓得不知所措,殿内宫女太监也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麽。
    李灌倒下后,双手狠狠抱住自己的额头,五官,表情痛苦。
    「朕的头丶朕的头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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