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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乌兰追逐
「唏律律—」」
午后丶战争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风声在空旷的原野上低吟。
陇右的骑兵先后下马,开始在草原上搜集官军留下的军马,亦或者者俘虏那些落单的官军。
数千名陇右兵卒下马持,仔细检查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官军尸体,动作熟练而冷静。
他们偶尔用军挑开尸体上的铠甲,确认是否还有气息,亦或者发现了己方还活着的弟兄,连忙呼唤军医前来。
除了被刘继隆派出追击的窦斌外,留下众人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猪犬的家伙,下次见了那厮,我定要射回来!」
刘继隆翻身下马,当即便听见了被众人包围的曹茂骂声。
「中箭了?」
刘继隆推开众人,果然见到了曹茂坐在地上,手上袖子挽高,旁边蹲着一名军医在为他处理手上的箭伤。
二人脚下还有一支箭矢,显然是曹茂被人射中了手臂。
「这箭矢划过披膊(臂甲),射穿了皮肉,好在是左臂,倒也不耽误接下来的事情。」
不等军医回答,原本还骂骂咧咧的曹茂便立马改变口风,生怕刘继隆叫他留下。
刘继隆闻言颌首,面无表情,倒不是不心疼曹茂,只是在战场之上,这点伤势确实算不上重伤。
他回头看去,只见上百具陇右将士的户体被带到了数十步外,另还有伤重的二百馀名陇右将士躺在一处,军中的军医正在对其医治。
陇右早已有了蒸馏过后的烈酒,用其来消毒最好不过。
「直娘贼的,这群杂种的箭矢不是带锈,便是带了狼毒。」
「此等手段,便是昔年的番贼也不见这麽狠的!」
虽然隔着数十步,但刘继隆还是听到了这些谩骂声。
他脸色一变,连忙朝那边走去。
「箭矢上有狼毒?」刘继隆靠近后询问,那些军医闻言一边救治伤兵,一边回答道:
「有狼毒,还有金汁,清理起来十分麻烦。」
「直娘贼的,某要宰了这群杂种!」
军医的话音落下,跟在刘继隆身后的不少兵卒便要发作,拔刀便要往看押俘虏的那边冲去。
「站住!」刘继隆喝止住这些人,目光看向不远处。
只见战场的一角,上百名官军俘虏被集中在一起,双手被绳索捆绑,蹲坐在地上。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茫然,时不时流露出恐惧。
百馀名陇右骑兵手持军塑,就这样站在俘虏周围,目光冷峻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名沙陀俘虏抬起头,用生硬的汉语对看守的兵卒说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求你们饶我们一命。」
看守的兵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你们若是老实点,或许还能活命。」
俘虏们闻言,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出声,而刘继隆也收回了目光,目光在伤兵之中搜寻。
很快丶他便看到了此前中箭的那名护蠢兵,于是迈步走去。
此处的伤兵大多都是箭伤,能活下来的基本都是擦伤,被射穿面甲的,大多都已经成为了户体。
至于那些坠马的,基本也是十个有九个难以救活,尽数躺下了。
刘继隆来到那护蠢兵身旁,他倒也长得虎背熊腰,身材高大,最少有六尺,比刘继隆矮个一两寸,此刻甲胃上插满了箭矢。
「伤的如何?」刘继隆询问其伤势,不等他开口,军医便道:
「看着骇人,但都是皮肉伤,唯有手臂上的伤势需要注意。」
刘继隆低头看去,只见他有些倒霉,伤的是需要握兵器的右臂,小臂被箭矢割开一道两寸左右的伤口,鲜血淋漓。
「唤什麽名?」
「五泉军第三旅第二队队正安破胡,见过节帅!」
安破胡恭敬回禀自己身份,刘继隆听后颌首:「护蠢有功,多记一功。」
「谢节帅!」安破胡脸上浮现高兴之色,刘继隆则是安抚几句后,便把目光投向了其馀人。
只见其馀伤兵大多都没事,不过在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又有两名本就重伤的兵卒没撑过去。
刘继隆站在原地,目光望着那些护送遗体的将士默默流泪,心里沉重。
「节帅!」
忽的,刘继隆身后传来声音,他回头看去,却见是一名都尉正在朝自己作揖。
「如何?」他开口询问,这都尉也回禀道:
「眼下阵没二百零六名弟兄,伤残四十二名弟兄,重伤一百三十名弟兄,馀下还有七千六百二十二名弟兄不影响作战。」
「官军那边有五百九十六具户首,另外被俘一百四十二人,其中有不少沙陀丶党项人「我军折损了六百二十六匹军马,仅缴获二百五十五匹乘马。」
「此外丶我们还在官军营盘里发现了被掠而来的数百民夫和两万多石粮食。」
骑兵作战,消耗自然不用多说,斩获也远远不如两军开阵对决来的多。
算上被俘的人,官军顶多也就折损了七百三十八名骑兵,哪怕窦斌追击能射杀不少落单官军,估计也很难超过八百了。
饶是如此,这样的死伤却也不少了,接近这支骑兵近一成的死伤,足够他们丧失胆气了。
「沙陀和党项的精骑倒是名不虚传,比吐蕃的精骑还善骑射些,倒是朔方镇的精骑像个不通世事的孩子。」
刘继隆点评着官军的这支混合骑兵,若非沙陀和党项的骑兵战力不错,陇右或许能杀伤更多。
「派人去审问那些俘虏,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情报。」
「另外派人去广武通知援兵,让他们来接收民夫丶俘虏和粮食。」
「是!」听到刘继隆的吩咐,都尉连忙前去操办。
半个时辰后,刘继隆便得到了他想要的情报,而窦斌也率领骑兵撤了回来,顺带还带来了不少斩获和俘虏。
刘继隆借用官军留下的营盘,当即便在牙帐内开了场简单的常议。
「朔方镇原本有七千沙陀丶党项精骑,两千官军精骑,另有八千步卒。」
「灵州驻扎有两千步卒,盐州和威州仅有千人,会州境内有五千人,分别是会宁三千步卒和乌兰两千步卒。」
「如今我军杀俘沙陀骑兵二百二十九人,党项骑兵二百四十二人,朔方骑兵三百一十六人,朔方军中便少了七百八十七名精骑,死伤近一成。」
「党项与沙陀精骑不可能会为朝廷死战,眼下他们应该撤往了乌兰。」
「李骥他们已经包围了会宁城,估计已经开始攻城。」
「以军中火药来看,拿下会宁城问题不大,接下来只要北上进攻乌兰,将朔方弄得危机四伏,王式便只能在替成纪解围后猛攻渭州。」
「成纪是官军粮秣贮藏之地,消息一旦暴露,王式肯定会将粮食调转他处,最有可能的就是陇城和上卸。」
刘继隆用手不断在地图上指点位置,接着才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拿下会州,然后快马南下,猛攻成纪与陇城。」
「传令给西川都督府和东川都督府,严防死守,莫要让高和李福讨到好处,该用的东西不要藏着掖着!」
「塘骑向乌兰渡口派去,官军精骑数千人,想要渡河没那麽简单,若是搜寻到官军精骑停留西岸的踪迹,立马告知!」
「是!」包扎过后的曹茂等人连忙应下,随后派出无法参战的伤兵充当快马,往南边的五泉汇报而去。
半个时辰后,三军经过马力休养,留下一百精骑与伤兵丶俘虏丶民夫后北上乌兰。
与此同时,经过几个时辰的疾驰,周宝他们也赶在天色变黑前,来到了乌兰县的黄河渡口。
由于疾驰太快,不少骑兵都在草原上掉队了,唯有不足六千骑兵渡河来到乌兰县外扎营。
在他们渡河的同时,黄河对岸也聚集起来了不少突围成功的骑兵,但他们只能等到明日才能渡河。
「两河内外,最多只有七千精骑,一战便死了两千精骑,痛煞我也!」
乌兰县衙内,周宝疾步走入正堂,丢下铁胃后大骂,但跟着走入正堂的李思恭还算冷静:「没有这麽多,许多弟兄落了单,但叛军精骑远道而来,马力不足,应该追不上他们。」
「具体死伤多少弟兄,还得明日才能知晓。」
李思恭话音落下,周宝这才颌首道:「虽说死伤不少,但起码引出了他们的精锐。」
「某现在就派人南下告诉王少保军情,好让他们能放手进攻渭州!」
周宝话音才落下,便见乌兰县令急匆匆走入衙门,连忙作揖道:
「节帅丶陇右出兵数万将会宁包围,会宁城岌岌可危,请您出兵驰援!」
「不可能!」周宝闻言立马起身,驳斥道:
「陇右兵马不过六七万,如何能出兵数万围攻会宁?」
「这丶即便没有数万,也应该不少于两万人。」乌兰县令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改口。
周宝闻言看向李思恭,李思恭却皱眉道:「我军马力不足,最少要休息一夜。」
「好!那就休息一夜。」周宝颌首认可,随后劝离了乌兰县令,并让人为他们准备饭食。
与此同时,朱邪赤心与朱邪翼圣也先后走入了衙门的院中,不过两人的左臂都缠上了粗布,行动不便。
站在马上将另一人拉到自己的马背上,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朱邪翼圣虽然不过百斤,但算上甲胃和跳跃后的重量,足够拉伤朱邪赤心的手臂。
没有几天的休养,两父子算是别想开弓了。
「二位来得正好!」
周宝眼见两人到来,当即便把会宁被包围,明日出兵解围的消息说了出来。
朱邪赤心听后眉头微皱,目光看向李思恭,然后才重新看向周宝:
「这麽说,今日的那支骑兵,应该就是叛军派出来,特意截杀我们的。」
「我们眼下骑兵不足六千,哪怕夜半有不少骑兵返回,也最多不过七千。」
「我今日看过,那支叛军精骑战力斐然,死伤不过超过五百。」
「仅凭我们去解围会宁,恐怕没有那麽容易—
他话音落下,周宝刚想开口,朱邪翼圣便忍不住道:「他们既然围攻会宁,那便让会宁死守,我们趁机去突袭凉州如何?」
少年人的话并未引起称赞,这种东一榔头丶西一榔头的打法,也体现了他此刻的不成熟。
李思恭闻言轻笑,语气中带着丝嘲讽:「你去打凉州,到时候会州失陷,叛军突袭灵州而去,那我们岂不是要几千人都撤往天德军去?」
朱邪翼圣听后还想要争辩,朱邪赤心却拦住他道:「李军使说得对,我看我们不如等待王少保他们攻下渭州,然后再伺机而动。」
「我便是这麽想的。」李思恭与朱邪赤心对视,都看出了二人的不情愿。
他们这次南下可不是冲着拼命来的,虽说在朔方镇获得了不少甲胃和钱粮,但今日一战,他们两部都死伤不少。
若是去会宁解围,到时候再遇到今日的那支骑兵,届时恐怕还会有更大的伤亡,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思绪间,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周宝,而周宝也猜出了两人的小心思。
他倒是想要指挥这两人,但今日之战,朔方军骑兵的表现着实令他无法硬气起来。
更何况这两人说的也对,仅凭他们这六千多骑兵,确实无法为会宁解围。
想到这里,周宝连忙唤来自己的亲卫,在其耳畔低声道:「将陇右突袭会宁的事情告诉王少保,催促王少保出兵威胁渭州,逼陇右军主力撤兵。」
「另外」周宝目光在李思恭和朱邪赤心身上打量,最后才道:「今夜渡船也把我们的人带到东岸,其他人等我们的人先渡河再说。」
「是!」亲卫颌首应下,随后退出了衙门。
在周宝目送亲卫离去后,县衙准备的饭菜也都端上来了。
虽说白天经历了一场败仗,但好在不算伤筋动骨,还能与之一战。
这般想着,他们倒是渐渐放松了警惕,可随着时间推移,伴随着天色从入夜转而微微亮起时,黄河西岸那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溃兵却被陇右的精骑探查到了。
「节帅,东北二十六里外有军情!」
刘继隆并未睡着多久,不过两个时辰便被曹茂唤醒了。
他皱着眉掀开帐帘,但见帐前的篝火还在燃烧,曹茂则是躬身禀报导:
「塘骑传来消息,东北方向二十六里外的渡口聚集了千馀溃兵,眼下正在渡河。」
「若是现在突袭而去,兴许能有所斩获。」
「传令三军丶拔营!」刘继隆闻言没有耽搁,当即就选择拔营突袭。
「末将领命!」
军令传下,曹茂当即便开始派人唤醒军中的所有弟兄。
寅时过半,天色已经蒙蒙亮,最多半个多时辰,天色就能彻底变亮,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留下五百人收拾营帐,其馀七千人立马着甲乘乘马北上。
二十六里的距离,对于他们而言,无非就是半个时辰的路程罢了。
倒是在他们北上时,逃亡一个昼夜的那些溃兵却连帐篷都没有,只能睡在马匹旁边,
蜷缩身体,等待渡河。
乌兰县外的渡口已经开始有船夫开始行动,三十多艘木筏在黄河水面穿行,每次都能带走六七十人马,但所花费的时间并不少。
天亮之前最为寒冷,这些溃兵根本睡不着,只能添加柴火来取暖。
眼看着身边的人马越来越少,天色越来越亮,这群人也渐渐松懈下来。
只是在他们刚刚松懈不久,那刺耳的哨声便如恶鬼在耳畔呢喃般令人头皮发麻了起来。
「敌袭!!」
不知谁叫了一声,整个渡口都乱作一团。
数百人还未渡河,而眼下又是盛夏,河水虽不算湍急,却也能将人马淹没。
他们只能站在渡口叫催促,而那些民夫却动作「缓慢」。
「狗鼠的汉人,他们肯定是想留我们在这边受死!」
「上马,实在不行逃往灵州去!」
队伍之中,不少沙陀人和党项人在同伴的催促下,立即上马往北方逃窜而去。
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不少,最后甚至所有人都往北方逃去了。
那些船夫眼见渡口没了人,顿时也不知道是进是退。
直到数千骑兵从南边疾驰而来,他们这才连忙划船返回东岸。
「往北边跑了,追!」
刘继隆没有迟疑,当即率领精骑往北边追去。
在李骥拿下会宁,北上包围乌兰并夺下渡口前,他们想要渡过黄河并不容易。
与此这样,倒不如北上先把这逃窜的溃兵吃干抹净再说。
在他的指挥下,五百精骑留驻西岸渡口,其馀六千馀陇右精骑纷纷将乘马与马甲留下,更换军马轻装追击。
乌兰城内号角奏响,还处于睡梦中的周宝丶李思恭丶朱邪赤心等人被号角声惊醒,甲胃都来不及穿,便急忙前往了城墙。
当他们抵达城墙时,他们这才知道陇右的骑兵追逐而来,留在西岸的数百精骑往北边逃遁而去。
「狗鼠的叛军,我迟早要宰了你们!!」
得知被留下的那些精骑,大部分都是沙陀和党项的精骑后,李思恭一拳砸在女墙上,
怒目看向周宝。
周宝虽然心虚,可还是侥幸松了口气。
若非他昨晚告诉了县令,先转运朔方骑兵,说不定留在西岸的那二三百朔方骑兵就没了。
如今西岸虽然还有数百沙陀丶党项骑兵,但死的又不是他的人,哪怕肉疼,也总比死自己人要好。
「阿爸.」朱邪翼圣铁青着脸看向自家阿爸。
朱邪赤心虽然满脸怒气,但依旧伴装平常,可他语气却十分不善:
「看清楚,他们就是这般,战场上如猪羊怯懦,战场下面却诡计多端。」
「这二三百部众,全当长个教训,但他们不会日死,我们总有一天要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