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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
腊月寒风萧瑟,除夕临近眼前。
泗水河边,不少兵卒踩到了冰层上,冰层很快发出即将破碎的声音,吓得人连忙撤回岸上。
汉军两千马步兵列阵左右,六千步卒列阵在前,而后方冰层薄弱,若是试图强行冲过冰层,必然要遭受汉军追击而死伤惨重。
朱温目光不断打量四周,心底情绪难以言表。
自他与二郎出萧县以来,跟随黄巢北征南逃,再到他自立门户至今三年,他从未觉得有什么时刻让他感到艰难。
可是如此,面对敌我双方实力差距,朱温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艰难。
他也清楚,自己必须速战速决,不然等被自己疑兵吸引的那些兵马撤回,自己便是连突围都将变得困难了。
“列直阵,先攻其左、右翼!”
朱温知道,阻碍他们撤退的,主要是汉军之中的马步兵。
只要把马步兵重创差不多,甚至夺来足够的马匹,哪怕如此多兵马折损此处,他亦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深吸口气,朱温挥下自己的令旗,手下旗兵不断挥舞令旗,四千余步卒开始稳扎阵脚的分兵向左右攻去。
“马步兵后撒恢复马力,前军与后军顶上,三面合围住他们,不可使其辄动!”
李阳春骤然挥下令旗,马步兵开始后撤,六千汉军一分为三,自三面往朱温包围而去。
“六千包围四千,未免太过轻敌了。”
朱温沉着应付,并未更改自己的军令,仍旧让左右两翼兵马和汉军前进的步卒纠缠,中军六百人不动。
“簌簌......”
甲片声在泗水河畔不断作响,汉军在前进同时,不断以弓弩射箭压制兖海军兵卒。
兖海军的兵卒虽然弓弩不如汉军多,却也勉强能反击,但箭矢在这种双方尽皆全甲的战场上,除了干扰行军速度外,其它并没有太大作用。
箭矢噼里啪啦的摔落一地,亦或者镶嵌甲片之间,被兵卒挥刀劈断。
落在地上的箭矢,被后方的兵卒踩过,箭杆断裂不知凡几。
随着双方越来越近,汉军阵中的普通弓箭手开始后退,猛毅之士开始执强弓与破甲箭准备。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当双方长枪即将碰撞,汉军阵中猛毅之士纷纷执强弓,侧过身子,朝兖海军的阵脚兵面部射去。
“噗!!”
“额啊??”
十步距离,百余名猛毅之士以强弓面射阵脚兵,霎时间便栽倒百余名阵脚兵,而汉军前排的战锋队也执长枪对兖海军发起了冲锋。
“杀!!”
“Titt
“额啊......”
冲撞之间,兖海军中的跳荡手还来不及补位阵脚,便被汉军长枪冲锋顶了个四脚朝天,口鼻流血的仰天倒下。
阵脚被破,尽管后续的跳荡兵及时列阵,但原本的直阵已经被破开中心,成了凹进去的曲阵。
朱温眼看着自己麾下精锐在面对汉军时竟然处于下风,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进!”
李阳春继续挥下手中令旗,正面的两千汉军步卒开始向朱温中军发起进攻。
“呜吼!?吼!“
两千汉军步卒列直不断前压,阵脚兵手中丈三长枪更是并排戳去,脚步声与战吼声不断压迫着朱温的神经。
“列阵!”
朱温咬牙挥旗,六百中军当即开始列阵。
只是他们脚步匆匆,神色慌张,显然都能感受到敌我双方差距。
“杀敌一人,赏钱十万,凡阵殁者,赏田二顷!”
一项即百亩,为了能击败汉军,朱温也是拿出了全部的手段。
他很清楚的知道,没有什么比重赏更能激励他麾下的将士。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也没错,因为当他的擢赏说出后,兖海军的士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了起来。
左右两翼,原本被汉军凿出的曲阵,竟然慢慢稳扎稳打的在恢复原本直阵的原貌。
“节帅!”
郑衡东忍不住看向李阳春,却见李阳春依旧气定神闲。
“强弩之末,困兽犹斗罢了!”
李阳春目光看着己方正面直不断向朱温那区区六百中军压去,比起他的气定神闲,直面两千汉军的六百兖海中军将士则显得压力十足。
明明是寒冬腊月,明明还有两日便是新春,可如今自己却在这泗水河畔着甲厮杀。
兖海众将士只觉得眼前的汉军就像是一堵墙,一堵不断推进的墙。
在他们的注视下,汉军阵中箭齐发,反应过来的他们纷纷低下头,将身子尽量缩起来。
箭矢噼啪落下,除了零星的倒霉鬼,其余人根本未受影响,他们准备抬头对敌,但这时阵中却开始有旗兵跑动,同时不断传递军令。
“节帅军令,莫要抬头,临阵争斗再抬头,小心官军强弓面射!!”
与汉军交战几场,朱温也渐渐摸清楚了汉军的路数。
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卒,但凡结阵进攻,汉军必以强弓面射阵脚兵。
待阵脚兵被射溃,跳荡兵尚未反应过来时,汉军便以阵脚兵压上,以此破阵。
手段并不精明,但却十分实用。
其它军队若是想要效仿也不难,但首要就是培养一批能拉开强弓的神射手来抵近面突。
忽的,汉军进入十步范围,哨声作响。
阵中百余名神射手执强弓准备故技重施,但见到海军纷纷低着头,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朝兖海军射去。
好在朱温没有在甲胄上偷工减料,虽然海军甲胄不及汉军厚实,但却也不是破甲箭能轻易射穿的。
阵脚兵胸前、头顶中箭,箭矢不是被卡在甲片之间,便是划过铁胄飞走。
虽说大多都只受了些皮肉伤,可是心理压力却骤然增加。
“杀!!”
在这时,汉军阵脚兵挺枪进攻,兖海军中也响起了木哨声:“御!!”
二百人的兖海阵脚兵开始抬头挺枪,双方长枪碰撞一处,哪怕没有被汉军面射影响,但这六百兖海军还是被两千汉军给逼得不断后撤。
朱温领着谢瞳及十余骑在后方严阵以待,看着己方瞬间被压制,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
汉军兵卒的素质,就是要比海军的素质要高,这是无可否认的。
正因如此,朱温在郓州攻城掠地时,哪怕郓州都尉、别将的指挥能力不行,汉军也很少在正面战场上遭受太大伤亡,乃至发生溃败。
这样的素质,也决定了汉军人数越少,越不容易出现太大的问题,通常都是因为将领指挥而出现问题。
只是如今朱温面对的是兵力倍数于他的李阳春,而非寂寂无名的张温。
“齐头并进,马步兵准备追杀溃兵,若能生擒朱全忠,擢升三级!”
李阳春沉着下令,此时正面战场也陷入白热化中。
六千汉军包夹四千兖海军,两千马步兵已经准备就绪。
“呜呜呜??”
忽的,瑕丘城方向再度响起号角声,李阳春与朱温同时看去,但见瑕丘城方向出现了大队黑影,乌压压向泗水西岸冲来。
李阳春见状信心更足,朱温则是脸色大变。
“明公,被疑兵吸引的那群兵马回来了!”
谢瞳大骇,而朱温闻言只能咬牙看向不算厚实的泗水冰面。
他目光看向身旁的朱珍:“你带弟兄看看,此处冰面是否结实!”
“是!”
朱温他们来时,这冰面便裂开了许多,还有不少兵卒落入冰窟之中。
如今没有时间给他们小心翼翼的试探渡河,只能硬着头皮冲过去。
如果能突围到东岸,不提这四千甲兵,朱温他们肯定是能活的。
这般想法下,朱温看着朱珍率十余名骑兵冲向泗水冰层,试探性走了十余步,随后便快速撤了回来。
朱珍还未到跟前,朱温便已经见到了他难看的脸色。
“节帅,冰层着实不厚,不过走了十余步,便有冰裂之声传来。”
朱珍恭敬禀报,谢瞳闻言却道:“冰裂不代表冰层不能行走,只要明公小心,还是可以渡河的。”
“我军理应抢在汉军之前渡河列阵,请明公取舍!”
谢瞳的话不太明显,但朱温可以听懂,那就是趁大军渡河前,他先过河,再让兵卒渡河。
在撤退路上,汉军肯定会追击,而己方也肯定会死伤不少将士。
但只要能突围出去,他们还有三万大军可用,不愁不能掣肘汉军。
朱温知道自己来救谢瞳是一步臭棋,但现在已经做了,那就只能尽量挽救。
想到这里,朱温只能深吸口气吩咐道:“三军后撤结阵!”
朱珍见朱温有了决断,当即便开始挥舞令旗,让左右两翼和中军开始后撤结阵。
双方厮杀看似没有很久,实则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兖海军与汉军各有死伤,但不用细看就能看出是海军死伤更多。
朱温亲自率领四千六百兖海军来援,以六百人为疑兵,而后接应谢瞳不足五百人,阵上本该四千五百人。
如今不过厮杀半个时辰,便已经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士气颓丧。
相比较之下,汉军不知道是救援得力,还是真的素质惊人,阵上尸体似乎只有几十具,且还在被其余汉军不断带离战场。
如此做法,让兖海军的将士摸不清楚他们死伤多少,更有甚者还以为汉军就死伤了几十个人。
兵马聚集起来,朱温远眺瑕丘城方向,但见马步兵距离他们似乎只有里许距离,当即不再犹豫。
“渡河!”
随着他开口,兖海军不足四千将士顿时小心翼翼的踏上了泗水冰层。
李阳春见状皱眉,与身旁郑衡东吩咐道:“令左右马步兵探哨泗水冰面!”
“是!”郑衡东应下,随即挥舞令旗。
不多时,左右两翼马步兵便派出数十人前往泗水河上,试探性在冰面渡河,但听到冰层碎裂声后,立马便如惊弓之鸟的开始后撤。
李阳春自然看不见,但旗兵的传递却让他知道了泗水河面冰层并不厚实的消息。
“左右马步兵绕道,寻找渡河之处渡河,步卒散开,叛军左右两翼渡河包围。”
朱温既然敢渡河,那他自然没有什么不敢。
这是全歼朱温,将其留下的好机会,李阳春自然不会放过。
“咯吱...咯吱......”
随着兖海军踏上泗水冰面,冰裂的声音不断传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跌入冰窟之中。
三十余丈的距离并不远,但此刻却宛若天堑。
哪怕是先前骁勇的汉军将士,在面对这不断传来冰裂声的冰面时,也不免有了畏惧的感觉。
“砰”
“额啊!!”
忽的,正在前进的兖海军方向突然传来冰层破碎的声音,五六名兖海兵卒跌落冰水之中,左右之人纷纷探出长枪,将他们救出冰窟。
只是他们的跌落,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半盏茶的时间里,冰层不断破裂出冰窟,最后干脆成片破碎开来,落水者数不胜数。
谭凯、刘松率领马步兵赶回,见到眼前场景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便得到了李阳春的军令,让他们寻找可以渡河的地方,渡过泗水,尾随朱温而去。
五千马步兵开始兵分两路,一南一北的搜寻起来。
与此同时,朱温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泗水,但等他回头时,却见原本整齐的队列,此刻竟然分散开来。
不少兖海军的兵卒跌落冰窟之中,扑腾几下后便没入河中,沉重的甲胄让他们根本爬不上冰层。
原本无事的冰层变得四分五裂,许多海军兵卒看着后方的景象,根本顾不得小心翼翼,纷纷亡命狂奔起来。
他们的奔跑,使得本就不坚固的冰层不断传来破裂之声,坠入水中的兵卒数不胜数。
“撤!”
朱温眼看着自己麾下的将士不断坠入冰河之中,他只是心疼了片刻,便在看到西岸数千马步兵一南一北分兵时,直接下令撤退。
“直娘贼的朱全忠!”
“狗鼠,救某!!”
霎时间,被抛下的兖海军兵卒纷纷叫骂起来,而汉军根本不管这些。
眼见朱温撤退,冲上东岸的汉军将士立马以伙为单位结阵,开始与这些逃上岸的残兵搏杀起来。
李阳春眼见朱温舍弃千余残兵逃遁,心里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节帅,北边八里外有渡河之处!”
忽的,北边有马步兵疾驰而来,大声叫嚷。
“撤军,走北边渡河!”
李阳春已经看到了不少汉军将士跌落冰窟之中,自然不可能从此处渡河。
至于已经渡河的数百汉军,李阳春毫不担心他们。
数百汉军足以收拾被朱温撇下的那千余残兵了,现在他最重要的是扩大战果,最好能把朱温留在兖州境内!
哨声作响中,还未渡河的汉军兵卒纷纷撤回西岸,诸多坠入冰窟的汉军将士,则是被示意撤回瑕丘城内休整。
李阳春率五千余名汉军将士北上渡河,而此时率领两千多兵马向曲阜突围的朱温却并未突围太远,便被北边先行渡河的千余马步兵追上了。
朱温令三军边走边以步射压制汉军的马步兵,而汉军的马步兵也不进攻,只是不断尾随兖海军。
彼时他们距离曲阜城不过十余里,但朱温也清楚,以这样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汉军后续赶来的那数千马步兵追上。
此时此刻,他只能不断催促麾下将士撤退。
“嗡隆隆??”
“直娘贼,结六花阵,以直阵对敌!”
马蹄声嗲隆作响,距离他们似乎越来越近。
朱温眼看四周一马平川,只能咬牙继续下令结阵。
两千余将士结阵,随后开始稳扎稳打的不断向东边七八里外的曲阜城靠去。
只是他们还未走出里许,便见西边大批马步兵乌泱泱追来,朱温顿时不敢动阵,令三军原地驻守。
四千马步兵汇合后在外围将他们包围,指挥他们的谭凯见状,当即命令他们下马休整马力,在数百步外与朱温对峙。
朱温见状,立即下令向东缓慢移动阵脚,而谭凯也不着急,就这样看着朱温麾下兵马不断挪动阵脚。
待到朱温挪动阵脚走出里许,他又率军从容追了上去,随后原地驻跸,继续看着朱温挪动阵脚。
结阵移动,这对兵卒体力的消耗无疑很大,朱温自然清楚。
只是曲阜近在咫尺,若是能撒入曲阜中,等待东边朱存率军驰援而来,他兴许还有报仇的可能。
实在不行,他就只能抛弃兖州、沂州、海州,北上为葛从周他们解围后,率大军撤往密州了。
想到这里,朱温咬牙继续指挥兵马向东前进,随后又见他向东挪动二里,远方曲阜城已经清楚可见。
这时,又有四千马步兵在刘松的率领下抵达此处,与谭凯汇合后,双方兵马已经达到八千之数。
“大功就在眼前,难道要将其放走?”
“节帅有令,等他赶来方可动兵。”
谭凯试探性询问刘松,刘松虽说许多时候觉得李阳春有点专断独行,但对军令却不敢违抗。
见他如此,谭凯只能忍住冲动,继续等待着。
两刻钟很快过去,朱温率军向东挪动三里,距离曲阜已经不足二里。
谭凯见状,只能开口唤道:“即便不出兵围攻,也要阻止他逃入曲阜才是!”
“这………………”刘松有些迟疑,但这时后方却突然响起了马蹄声。
二人回头看去,只见汉军的步卒正急行军朝他们靠拢,而李阳春则是率领十余骑先追了上来。
“节帅,是否要出兵阻截此贼?!”
谭凯见到李阳春到来,当即便询问起了李阳春。
李阳春却不耽误,见到此间情况,顿时开口道:“分兵三千将曲阜包围,再动兵将其平。
“若能俘获朱全忠甚好,即便无法俘获,也必然逼他撒入曲阜城。”
“届时不必强攻,可将曲阜城包围起来,将其围困此处。”
“此前他不是在寿张围点打援吗?既是如此,我军便效仿他做法,在此围点打援!”
面对二人疑惑,李阳春说出了他的推测。
李阳春准备先把曲阜城包围起来,再出兵讨击朱温这两千多人。
若是能俘虏朱温,这自然是大功一件。
即便不能,也能将朱温围困城内,以朱温为诱饵来围点打援。
担心二人听不懂,李阳春又特意解释道:
“我军虽攻入兖州收获了不少粮草,但数万石粮草,并不足以支撑我大军与民夫深入四五百里对沂州、海州、密州攻城掠地。”
“我军钱粮不多,不如将沂州、海州、密州的兖海军吸引过来,在兖州将其击败后,以少量兵马深入说降三州。”
谭凯、刘松二人闻言颔首,说到底李阳春是担心战线拉得太长,后勤出现问题。
此外,战线拉的太长,也会导致兵力分散,而海军在三州还有不少兵马。
与其深入敌境作战,不如将对方吸引到合适的地方交战。
曲阜便是李阳春早就盯上的目标,而朱温就是吸引朱存不得不救的诱饵。
在李阳春解释下,谭凯、刘松等人也不再催促,随即分兵三千准备包围曲阜。
兖海军中的朱温看着汉军突然分出三千马步兵,并且向着曲阜而去,顿时猜到了李阳春想法。
“直娘贼,他们准备把某困死在这里!”
远眺汉军,朱温咬牙切齿说出他的推测,而谢瞳也脸色难看的点头,随即道:
“明公定不可被围,眼下马力充足,不如直接匹马突围?”
谢瞳想的就是依仗还算充足的马力,趁此机会突围去东边的沂州。
朱温想的比他想的更全面,因此朱温摇头道:“不!”
谢瞳错愕,朱温随即解释道:“某若直接突围,官军必然立即来追,届时如何脱困?”
谈话间,朱温目光在众人中打量,随后令三军原地驻跸,自己翻身下马。
他找了个身形与自己相当的人,随后开始脱甲:“将甲胄脱下,穿上某这套!”
朱温知道自己的甲胄格外显眼,故此与普通兵卒更换了甲胄。
只是甲胄虽然换了,可他的袍子却太长,故此他将袍子割短些许,随后扶兵卒上马。
做完这一切,他对兵卒吩咐道:“若是官军来攻,汝只管往城内跑,如若不幸阵没,妻子某养之。”
“是…….……”兵卒心里也有了准备,颤抖着声音应下。
见他应下,朱温颔首看向身后的谢瞳、朱珍二人。
“先生、朱郎,你们也尽皆换甲,我三人伪装塘兵前往曲阜,令曲阜来援同时,乘马往东突围而去。
“是!”二人没有多问,而是直接点头应下,随后开始脱甲。
眼见二人脱甲,朱温最后看了眼汉军方向,咬牙切齿道:
“某没有输给李阳春,某只是输在兵马不足。”
“待此次突围,某定然要讨回此役!”
谢瞳与朱珍点头示意自己相信他此番言论,随后便见朱温待二人脱离大军,撒腿往曲阜城跑去。
在李阳春等人视角看来,朱温率两千余兵马在距离曲阜里许外结阵,显然是担心自己入城时遭到汉军突击。
李阳春根本没想过,朱温身为诸将会舍弃大军,扮作塘兵逃离战场。
正因如此,他目光都在阵中穿着花花绿绿甲胄的“朱温”身上,而此时扮作塘兵的朱温三人也来到曲阜城下。
此时曲阜城内自然已经看到了城外被汉军追击的己方军队,但当他们看到朱温到来后,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节帅?!”
“莫要声张,放出吊篮!”
朱温拔高声音提醒众人,反正距离足够远,他也不怕李阳春听到。
守城的都将见状,连忙令人放下吊篮,整个过程都如同对待普通塘兵那般。
朱温被吊上马道后,这才舒缓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城外的情况,这才舒缓了一口气。
见到谢瞳与朱珍被吊上马道后,他立马对都将道:“汝现在数百兵卒出城接应大军入城,再准备六匹良马。”
“末将领命!”眼见朱温在眼前,都将虽然害怕出城,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军令。
只是随着大军出城,李阳春顿时颔首:“马步兵最迟一刻钟便能将曲阜包围,刚才他们派出塘兵,多半是让曲阜兵马出城来援。”
“既然如此,我们就抓住机会,将其一举重创。”
对于李阳春来说,能直接击败俘虏朱温,并夺得曲阜是最好的。
再次就是朱温逃入曲阜,自己以曲阜围点打援。
最次是朱温突围成功,他分兵将兖州全境攻陷。
朱温突围的最佳时机,无疑是汉军马步兵没有赶上来之前。
眼下他还在阵中,这就说明自己的谋划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李阳春继续看向远处兖海军阵中的“朱温”,只是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
按理来说眼下在驻跸,朱温理应下马休息,恢复马力。
可现在的他却好似木头般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不对劲,令三军前进二百步,随后下马破阵。”
李阳春果断下令,谭凯等人闻言也立马催动军马上前,而这时原本还在列阵的兖海军见到他们发起冲锋,却纷纷朝着曲阜撤去。
见到兖海军阵脚竟然如此轻易的就松动开来,李阳春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必下马,直接冲杀此贼!”
“生擒朱全忠者,拔擢三级!!”
“杀
霎时间,李阳春不再犹豫,双方距离已经足够近,哪怕无法生擒朱温,也足够将其留在曲阜了。
“撤回城内!撤!”
兖海军中,朱温留下的列校开始指挥兵马撒入城内,而他亲自牵着假装朱温那人的军马,令其抓好马鞍后,朝城门急匆匆赶去。
军马速度不慢,尤其是短距离的爆发更是远胜乘马。
原本都快要将兖海军包围的李阳春,但见朱温在列校护卫下冲出包围,直接冲向了城门。
眼看大纛与主帅都逃跑了,剩下的兖海军自然自乱阵脚,其中部分人自然看到了朱温和兵卒换甲的过程,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在列校拽着此人突围的时候,他们便果断割断了甲胄连接的革带,迈开了腿狂奔。
兖海军一触即溃的情况,是李阳春没有料到的。
他隐隐猜到了有什么情况不对,但他还来不及多想,直接率领马步兵将这群溃兵包围起来。
除了数百人跟随朱温逃入城内,其余人都被他留在了城外。
“投降不杀!”
李阳春率军将这群溃兵重重包围,他们也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直接投降了李阳春。
这时投降的兵卒中,突然有人叫嚷道:“某知道朱节帅的消息!逃入城内的不是朱节帅!”
李阳春闻言脸色一变,连忙举起马鞭:“把那人带出来!”
不多时,便有人将此人带出,但见他十七八岁的模样,脸上七分畏惧,三分贪婪。
“某知道,那朱节帅前番令大军驻兵时便突然与人换了甲胄,后来便不见了身影,逃入城内的是与某一伙的王三郎,而非朱节帅。”
“混账!!”听到朱温竟然假装兵卒逃走,李阳春立马就想到了先前的三个塘兵。
他可以肯定,那三个塘兵中,肯定有个人是朱温。
想到这里,他侧目看向刘松,催促道:“派马步兵往东搜寻,如果没能拦住他,他必然往沂州逃去了!”
“末将领命!”刘松不敢怠慢,连忙率军追击而去。
李阳春见他离去,不等他作想,便见那举报了朱温去向的兵卒试探道:“节帅,能不能不杀某?”
“你叫什么?”李阳春回头看向他,虽说对这群人没有好感,但此人毕竟献出了重要的情报,理应回报。
“某唤韩?(qing),本是宋州虞城人。”
韩?连忙介绍自己,李阳春听后颔首:“某既然说了投降免死,汝等自然不用死,但汝等手中沾染某汉军将士鲜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汝等去向如何,尚未有定论,但必然要配他处,数年后方可返回家乡。”
他这话是说给所有兖海降卒听的,避免这群人以为自己会下令杀他们而反抗。
解释过后,李阳春看向韩?:“汝不必配他处,可在战后返回原籍,某会手书当地知县,赏汝良田百亩,富贵无忧。”
“谢节帅隆恩!!”
得知李阳春赏良田百亩后,韩?立马跪下磕头。
良田大多都是水田,哪怕如今是乱世,哪怕牙兵的军饷再怎么高,但是想要买一百亩水田也需要不吃不喝数年才行。
““
忽的哨声从曲阜城南作响,李阳春看去,果然见到了快马疾驰而来。
不等靠近,快马便连忙叫嚷道:“节帅,朱全忠以双马自城东突围而去,刘都尉已经率军追去!”
得知朱温真的突围成功,李阳春攥紧马缰,而左右将领更是不甘。
即便知道很难抓住朱温,但被朱温以如此手段逃脱,还是让他们咬紧了牙关。
若没有韩?提供消息,他们恐怕还以为朱温逃入了城内,准备围点打援呢。
“追!”
李阳春没有二话,调转马头便朝着城东追去,渐行渐远.......
在他对逃亡的朱温穷追猛打时,北边成德镇的王景崇也终于接到了朱温让人送来的所谓礼物。
“直娘贼,带这些东西来作甚,莫不是以为某欠缺这些甲胄?”
赵州平棘城内,不得志的王景崇站在衙门前,看着眼前朱温派来的列校,又嫌弃扫视了那十几车甲胄,脸色不太好看。
见他如此,此前被他收入麾下的宋文通则是走上前来,低声在他耳边道:“节帅,这些甲胄似乎是刘继隆麾下兵卒的甲胄......”
“嗯?”王景崇闻言来了兴趣,毕竟他当初是打着趁刘继隆与李克用争斗,趁势夺义武镇的想法。
结果他打不过李克用,好不容易等李克用被安破胡击败,安破胡又派王重荣插手义武。
到了最后,他折损数千兵马,只能通过吞并侯固手中不足三千的定州都兵马来补充实力,人口并未获得多少,更别提土地了。
若说他不恨刘继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清楚官军能击败李克用,那便不是好招惹的。
对于朱温能说服韩君雄率军响应他,王景崇虽然感到了诧异,但他现在因为进攻义武失利而得不到镇内支持。
这种情况下,想让他反抗刘继隆,他自然不愿意。
对于朱温送来的这些甲胄,尽管有些泄恨,但他依旧不打算起兵。
“这是我家节帅的手书和表文,请节帅仔细看看。”
兖海军的列校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按照朱温的说法,将手书和表文递了过去。
王景崇当着不少牙将的面接过手书和表文,其中表文被他草草翻阅,但手书却看得他眉头紧皱。
对付成德,朱温选择和与劝说魏博一样的说辞,虽说套路一样,但架不住管用。
成德不比魏博,成德节度使的传承还是比较稳定的,他们王家更是在成德传承了近百年。
虽说中途被人篡位,但整体还是十分平稳的。
能在成德当土皇帝,谁又愿意天天看人脸色过日子?
“某三镇治理河北近百年,岂是刘继隆想讨平就能讨平的?”
王景崇的这番话,让原本还在说说笑笑的成德军牙将们顿时将目光朝他们看来。
感受着他们的目光,王景崇忍不住道:“他先平了你家节帅,再说对付我三镇的大话吧!”
话音落下,他愤然转身走入衙门之中,而宋文通跟着他走入衙门后,许多牙将也纷纷跟随走入其中。
在这其中,李弘规、梁公儒二人可以说是王景崇麾下大将,故此担任都虞侯及兵马使。
八名都将走入衙门之中坐下,随后才见王景崇将朱温的书信递出,交给众人各自传阅。
众人看后心惊,不由得骂道:“娘婢的!”
骂归骂,但他们也知道朱温说的是事实。
但凡稍微关注些时局的人,哪怕只能从行商口中了解时局,也知道刘继隆对待藩镇的态度是什么。
富贵可以给,权力不可能,而且诸如刺史、兵马使、都虞候,都将等人兴许还能领个散官做做,但更低的列校,队长和牙兵几乎没有任何好处。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少数人甚至会想着自己成为凤凰。
朱温虽然是为了自己,但他说的确实没有问题。
按照刘继隆不给牙将权力,不给牙兵活路的手段,哪怕牙将愿意投降,牙兵也会怂恿着作乱。
河朔风气尽皆如此,哪怕传承比较和平的成德镇,却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这刘继隆不给下面人活路,下面人定然不给我们活路。”
“要么与他斗,不然就等着他出兵收拾了这朱三和魏博。”
魏博出兵的事情早已传开,成德镇甚至还没搞清楚情况,便得到了魏博讨击刘继隆的表文。
“魏博却也不是那么好收拾的。”
“直娘贼,这魏博自家以后,哪还有管用的时候?”
“这朱三也不过土鸡瓦犬,等他们被刘继隆平,我等又该如何?”
“那该不该出兵?”
“狗鼠的,该不该出兵是你我能谈论的?”
王景崇只见平日里跋扈不行的牙将们,此刻竟然并不表态,显然都想把出兵的锅给扣到他王景崇或其它三个州的节度使头上。
成德镇的实力,王景崇自己清楚。
成德昔年以突骑闻名,结果自他先祖王武俊去世后,受限于马匹需要从代北、幽州采买而被限制,再也得不到良马,故此突骑实力不断下降。
如今镇中虽然有五千突骑和四万镇兵,却根本不复王武俊时代的骁勇。
如果真的要参与到对抗刘继隆的阵营中去,王景崇担心到时候对抗不过,连富贵都难以保全。
“节帅,某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忽的,宋文通朝着王武俊开口,王景崇闻言看向他:“何事?”
对于宋文通,王景崇还是十分倚重的,所以十分看重宋文通意见。
对此,宋文通则是恭敬作揖道:“末将年少,本不该这么说,但昔年琅琊王之所以能将成德经营强盛,甚至威胁朝廷认错,全因四个字......”
宋文通口中的琅琊王即王武俊,而王景崇也十分尊敬自家这位高祖。
他示意宋文通开口,宋文通见状则是缓缓说道:“琅琊王之所以能将成德重新经营强盛,主要在“摧强扶弱”四字上。”
“眼下刘继隆势强而群镇势弱,倘若节帅愿意投降刘继隆,未将自然不会说什么,但节帅若是不想,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只要节帅响应魏博、兖海二镇,届时刘继隆必然焦头烂额。”
“南边的高骈若是想要有所作为,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宋文通所说的倒是不错,可王景崇却仍在犹豫,毕竟到时候对付不了刘继隆,那倒霉的肯定是他。
成德镇风气虽说比魏博好些,但真到了危难时候,节度使依旧是替罪羊。
“此事,某还需要与三位刺史商量......”
王景崇表现犹豫,但宋文通却心中动容。
只要王景崇开口商量,反刘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刘继隆不给藩镇的牙兵活路,这就注定了没有几个藩镇的兵马会愿意投降。
哪怕节度使愿意,也得看看下面的人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