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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府,贾琮院。
已是傍晚时分,日头渐沉西方,天色混暧不明,晴雯进书房点亮烛台,然后又退出书房。
贾琮听了黛玉的话,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妹妹这话颇有道理,明儿我去找麝月说说话,逗逗趣。
不然辜负了二姐姐这般疼我,还有二嫂子这一番美意,岂不是太过可惜。
我记得麝月长的还挺水灵,说不定她还真喜欢了我。」
黛玉听了贾琮嘚瑟的话语,眉头不禁皱成一团,哼了一声,伸手就扯住贾琮两边嘴角。
说道:「三哥哥真是厚脸皮,什麽散话歪话张口就说,半点都不嫌害臊,看我不扯烂你的嘴。」
贾琮连忙求饶道:「好妹妹,快松手,快松手,很痛的……」
黛玉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手,还顺手在贾琮嘴角揉了两下。
贾琮说道:「好妹妹,我和你说正经的,昨天小红来通风报信,说二太太要撵麝月,似乎还不怀好意。
我这才传话让二嫂从中周全,我虽自己不管家务,但不能让家里没了章法,生出难听的事故。
没想到二嫂会错了意思,以为我瞧上了麝月,还把二姐姐都带偏了,这可不关我的事。
不过五儿去西府管家之时,带走二姐姐的执事丫鬟打下手,如今二姐姐身边还空了缺。
这个麝月听说是个精明能干的,让她顶缺做二姐姐的执事丫鬟,倒也是正合适,也算错有错着。」
黛玉笑道:「我就知道三哥哥这个根性,但凡是漂亮的姑娘丶好看的丫鬟,就特别容易牵扯上关系。
三哥哥,这一桩你是不是特得意,你就和妹妹说个心里话,大不了我不笑话你。」
贾琮看着黛玉鲜花般的唇瓣,忍不住说道:「妹妹这小嘴能说会道的,让人实在气不过。
过来让我也拧两把,省的每日被你怼的狼狈。」
说着伸手要掐黛玉的小脸,黛玉娇笑一声灵巧躲开,两人在屋里来回躲闪。
黛玉气吁吁笑道:「三哥哥,我不敢取笑你了,饶过我这一回……」
廊外正和紫鹃唠嗑的晴雯,听到房内笑闹动静,脚步纷乱,幸灾乐祸的吐了下舌头。
紫鹃也俏脸发红,往书房看了一眼,也不进去劝阻,只是掩嘴而笑。
等到夜色降临,贾琮让晴雯去厨房吩咐,今加几道黛玉爱吃的菜式,留她一起聚桌晚餐。
等到众人入席用饭,黛玉是姑苏人,口味喜爱南菜的鲜甜。
见除给自己加的菜式,其他菜肴也是南方菜式,吃的颇为可口。
她见端上的蒸饭色泽淡绿,入口松软,香气扑鼻。
笑道:「三哥哥用的碧梗米,竟比府上往常用的还好。」
贾琮笑道:「这是前些日子宝姐姐送的,说是薛大哥在城北段家粮铺得的。
还是北直隶玉田县的新米,今年北直隶闹天灾,稻米大幅减产。
玉田县新出碧梗米,如今市面上金贵的很,有银子都难买到。」
这一顿饭吃的颇为香甜,饭桌上两人还不时斗个嘴,说个俏皮话,气氛其乐融融,逗得其他人常发笑。
等到用过晚饭,两人又喝过晚茶,夜色愈发低垂。
窗外北风呼啸,夜里愈发添了寒冷,黛玉因时辰不早,便起身要回去。
贾琮在她手炉里加了炭块,又让芷芍拿了件披风,亲手给披上系好脖带。
两人出了院子,紫鹃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晴雯提着灯跟在后头。
莹黄灯光将园中石道照得通亮,黛玉怀里抱着温热的手炉,看着地上两个的影子重迭亲昵。
心中生出安逸平静的温暖,随着那灯笼的光亮融融远去,一行人悠悠缓缓穿行于夜色中。
……
神京,鸿胪寺同文馆。
四辆装满粮食的大车,排列在馆阁门口,几个同文馆小吏爬上粮车,各自清点粮食数量。
段春江神情恭敬,脸上带着讨好的神情,正拿着卖粮文书和一位官员交涉。
那官员是鸿胪寺新任主簿刘霄平,没过去多久,几位小吏清点过粮食数目,分别向刘霄平上报。
刘霄平核对粮食数量,与段春江出示文书一致,便在文书上签名用章。
四辆粮车鱼贯进入同文馆,随车的夥计和同文馆杂役,上前搬抬粮食入库。
刘霄平见段春江进入同文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衣裳华贵,大眼方口,像貌堂堂。
因同文馆购粮之事,刘霄平见过段春江几次,但这个年轻人却是生面孔,不禁多看了几眼。
段春江是极精明之人,看到刘霄平目光神情,便猜到他心中所想。
讨好笑道:「刘大人,这位兄弟是我们粮铺的薛二掌柜。」
刘霄平听说也是段家粮铺掌柜,也就不太在意,拿着文书便要转身离去。
……
薛蟠是个白丁,平日可进不去同文馆这等官衙,今天特地跟段春江来开世面。
段春江笑道:「多亏薛兄弟人面广,搭路子让我结识贵人,才能做下同文馆的大生意。」
薛蟠大大咧咧一笑,说道:「段大哥这话外道了,这粮铺我也有份子,我这不也为自己赚银子吗。」
段春江笑道:「上回薛兄弟说家里爱吃那碧梗米,我已让夥计又匀出十袋,今早已让人送去荣国府。」
薛蟠笑道:「那就多谢段大哥了。」
段春江笑道:「咱们开米粮铺子的,几袋精米吃食算什麽,也值得你说谢字。」
两人只是随意闲聊,正要离开的刘霄平,突然听到荣国府三字,心头微微一动。
他回头打量了薛蟠几眼,这才不动声色的离开。
……
同文馆,土蛮部馆驿之中,三大使团首脑皆聚于此。
分别是土蛮部头领阿勒淌,永谢伦部盖迩泰,鄂尔多斯部那颜台吉。
阿勒淌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体型健壮,蓄着花白浓密的胡须。
他是土蛮部安达汗的心腹之臣,不仅心思精明,能言善辩,还是名骁勇的草原战将。
此次残蒙三大部落入京求和,各项议和事项谈判甄定,皆以土蛮部马首是瞻。
阿勒淌能被安达汗选为土蛮部使团首领,可见对他的倚重信任之深。
阿勒淌说道:「自使团到达神京之后,大周皇帝派遣兵部尚书顾延魁,内阁大学士领户部尚书王士伦。
多次与我们磋商议和事项,这两人一文一武,是大周皇帝肱骨重臣,精明干练,很难对付。
对我们提出的重开茶马互市,每年交易的米粮丶布匹丶茶叶丶盐铁等物,他们一再压低交易数量。
对要紧的盐铁等物,更是苛刻到极点。
我们要求每年交易两千口熟铁锅,可周人提出每年只能交易三百口生铁锅,且数量还要逐年下降。」
那颜台吉说道:「生铁锅都是劣等铁所铸,分量沉重,容易磕碎,不耐久用。
我们蒙古人逐水草而居,携带这些生铁锅十分不便。
周人是防止我们得了熟铁锅,改锻成兵器对付他们,也算是深谋远虑了。」
阿勒淌看了眼那颜台吉,说道:「我在草原就听闻,那颜从小熟读汉书,果然熟知汉人的伎俩。
我知道蒙古部族之中,总有些人希望能走捷径,通过便利的方式,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但是汉人生性狡诈,谋算深沉,不会让我们轻易得逞。
我们大汗曾经说过,蒙古人成吉思汗的子孙,是草原上的雄鹰。
我们祖祖辈辈都知道一个道理,长生天不会怜悯弱者,想要的东西,不能靠摇尾乞怜,只能靠战马弯刀!
这些日子,我与大周官员拉锯,对此次议和已不抱希望,周人皇帝城府阴森,不会让我们得喘息之机。」
……
那颜台吉明眸深邃,问道:「阿勒淌大人的意思,我们不需要再和周人谈下去?」
阿勒淌阴沉一笑,说道:「谈还是要谈下去的,而且还要全力以赴去谈。
即便周人压低互市交易的数量,有总比没有好,我们也不能空手而归。
再说,我们在草原上顶风朔雪,过多苦寒之日,神京为天下雄城,富庶荣华,堪比天宫。
能够在这里多盘桓些日子,也是一桩美事,一时也不急着离开。」
那颜台吉听出阿勒淌话语之中,似乎另有深意,目光微微闪动。
……
阿勒淌继续说道:「我已得到消息,大周大理寺和锦衣卫,已经派出大批探子。
对使团上下人等进行监视,他们是担心我们大批部众入京,借着双方议和之机,行刺探暗间之事。
你们约束好手下部众,最近减少外出,事事都要谨慎,千万不能落下什麽口实。
否则让周人抓住把柄,一旦在和谈之事上突然发难,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永谢伦部头领盖迩泰问道:「阿勒淌,大理寺和锦衣卫的动向,你如何得知,消息是否准确?」
阿勒淌说道:「我土蛮部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此事千真万确,周人狡诈,这等举动不算稀奇。」
盖迩泰听了这话,便不再多问,他知道安达汗雄心勃勃,城府深沉,多年来一直有南下之心。
安达汗为了达成野心,做了许多未雨绸缪的安排,这些年招揽不少大周罪将和谋士。
所以安达汗在神京埋下暗桩,或者某些隐秘的人脉,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大理寺和锦衣卫调动大批探子,虽会暗中行事,但毕竟会掀起不小动静,很难瞒住官场中人。
土蛮部通过某些经营的人脉,得到大周官府的动态,不算什麽困难之事。
相比于盖迩泰的暗中揣测,那颜台吉心中更加清晰如镜,安达汗必定早在神京留有后手。
他马上想到那间神秘的段家粮铺,掌柜段青江是安达汗的达鲁花赤,他必定肩负某种使命。
历来善谋者讲究狡兔三窟,偌大的神京城之中,安达汗难道只有段春江这一处暗桩……
……
那颜台吉出了土蛮部馆驿,经过同文馆游廊,往自己的住处而去。
凌冽寒风吹过,将月白胡袍吹的衣袂飞扬,更显腰肢纤细挺拔。
他背负着双手,修长手指无意识拨动着。
突然看到那边许多同文馆杂役,正从四辆大车上搬抬粮食,他虽多看了几眼,但并不太在意。
等到进了自己馆驿,让丫鬟服侍换了汉人衣袍,重新梳过发髻,活脱脱便是个汉家翩翩少年。
他又点了两名护卫,一起出了同文馆,拐过两处街口,便进了临街一处茶楼。
等在二楼雅间落座,吩咐了护卫几句,那人出去没多久,便带了一个男子进来。
这人身材高瘦,衣履普通,背部微微佝偻,显得毫不起眼。
那颜台吉问道:「舒而干,这十几日时间,段家粮铺可有什麽动静?」
舒而干说道:「回禀台吉,最近薛蟠和段春江出入紧密,时常带他与京中贵戚子弟来往。
或是聚座酒席饮宴,或入十六楼寻花问柳,总之都是拉拢熟络这些豪门子弟。
最近段春江得薛蟠引荐,和齐国公次孙陈瑞昌过从甚秘,似乎在使尽手段巴结交好此人。
日常吃喝玩乐从不间断,他还赎买十六楼一个红歌姬,送给陈瑞昌做外室侍妾。
陈瑞昌便动用手中人脉,帮段春江做成同文馆的米粮生意。」
那颜台吉心中一动,想起方才在同文馆,正看到四辆在搬台米粮的大车。
问道:「那个陈瑞昌除了是齐国公次孙,还有其他什麽底细吗?」
舒而干说道:「小人已暗中打探,陈瑞昌在大周五军都督府做官,职司涉及军粮运输之事。
小人觉得段春江刻意交好此人,必定是别有用心。」
那颜台吉听说陈瑞昌在五军都督府做官,且涉及军粮运输之事,心中不由猛然一跳。
思索片刻之后,说道:「舒而干,以后离段家粮铺远一些,对段春江的监视也要放缓下来。
行事一定千万谨慎,不能让人察觉出什麽端倪,以为鄂尔多斯部与段家粮铺有瓜葛。」
舒而干神情迷惑,问道:「台吉,这是何意?」
那颜台吉说道:「今日,阿勒淌说大理寺和锦衣卫,派出大批探子,稽查使团成员举动。
防备使团中人刺探用间,段春江接近五军都督府官员,其中必有所图,土蛮部阿勒淌会毫不知情?
我想土蛮部定早有预谋,阿勒淌警告我们和永谢伦部,约束手下,不得轻动,这是担心坏了他们的事。
这一局大周和土蛮部才是执棋之人,我们鄂尔多斯部不沦为棋子,已经算很不错了。
既然眼下沾不上什麽好处,我们不如观棋不语,少沾惹麻烦,多留些后路,静待大势变化吧。」
……
神京城北,雍瑃街,段家粮铺。
段春江正在柜台上打着算盘,清点记录帐目,嘴里还哼着小调,似乎心情颇为不错。
店堂里忙碌的夥计,见自家掌柜满意的模样,并不觉得怎麽奇怪,
掌柜的做成了同文馆的大生意,光这一笔进出赚头,就抵得店里半年收益,高兴那是人之常情。
此时,店门口进来一位客人,体型壮实,衣履鲜亮,相貌普通,像是个有身家的客商。
段春江笑道:「原来是孙老板,你要的玉田县的新米,昨日刚到的货,正等着你上门呢。」
孙老板笑道:「那就麻烦段老板带我看看货色。」
段春江放下手中算盘,让夥计找个店堂生意,满脸笑容带孙老板入后堂。
只是两人并没有进入库房,而是拐进库房旁边的厢房。
等到段春江关好房门,孙老板说道:「段掌柜,我听到风声,大理寺丶锦衣卫派出大批探子。
这几日在城中暗查蒙古使团人员动向,会不会被人牵扯到粮铺。」
段春江说道:「大力兄弟尽管放心,使团入京之后,只是最初收购粮食,曾有人到过粮铺一次。
但那时他们去过城中所有粮铺,大周兵部下了购粮禁令,此事就不了了之。
所有关凭这一桩,官府的人不会留意到段家粮铺,除此之外我从未和使团联络。
所有消息都只和你一人接洽,大理寺和锦衣卫在使团下功夫,牵扯不到段家粮铺。」
孙大力听了此话,这下放下心思,问道:陈瑞昌处可查探到粮道消息?」
段春江摇了摇头,说道:「世家子弟之中,陈瑞昌虽不算出色,但这人言行十分小心谨慎。
我常约他出去饮宴享乐,虽然时有旁敲侧击,但此人口风甚严,从不提起衙门的公事。」
孙大力神情有些失望,说道:「不过是个世家子,难道就这麽严丝无缝,无懈可击。」
段春江一笑,说道:「那倒也不至于,但凡这些次脉的世家子,将来都是继承不了家业。
像荣国府贾琮这种庶出为正嫡,在大周也是极其少见的事。
这种次脉世家子难负重任,即便在小心谨慎,也不是无懈可击,不过是攻其薄弱,多谢麻烦罢了。
这种年轻男子身上的毛病,不外乎有两样,不是好财便是好色,这陈瑞昌便是个色胚。
每次我约他去十六楼睡姑娘,他都是乐意之极,虽然依旧还是不论衙门公务。
但有一次他和姑娘玩的开心,加上多喝了几杯酒,无意间多说了两句。
说是一月前去北边公干,路过遥山驿暂留一日,偶尔去那里一处半掩门私寮。
他说那里的坐房娘子竟是少有佳人,风情万种,销魂蚀骨,至今难忘,十六楼里的姑娘都差了一筹。
当时他说的兴致勃勃,一番色魂与授的样子,可见对那个地方印象极深。
我对此事便加以留意,事后多方打探得知,一月前陈瑞昌的确出门公干,而且是押送粮食北上。
只要稍加简单推测,这批粮食定是大同一线战备军粮,他身为五军都督府将官,多半是当时押粮官之一。
押送军粮是军纪严明之事,沿途路线都有严密规定,他绝不敢私离别处宿娼。
所以,大同一线军粮押送,遥山驿必定就是中途站点。
事后我也曾找人打听,得知遥山驿不仅有官驿,还建有规模不小的军驿,必定是军粮途径中点。」
段春江从房中隐蔽之处,取出一张舆图在桌上展开。
那舆图上面的一个地方,已用朱笔圈画标识,写着宝屯里三个字。
孙大力说道:「上回我已派人打探,宝屯里最近数月,有大批军车通过,方圆数里守卫森严,很难靠近查探。」
段春江在舆图上找到遥山驿,然后也用朱笔圈画,再将两个地方用红线相连。
一段走向清晰的粮道,便展现在两人面前,红线的走向正处在大同以东,数座边镇的核心地带。
孙老板说道:「从遥山驿到边镇至少七八百里,中途还会路过四五处军驿。
越是接近九边军镇,沿途城镇驿站愈发密集,只知宝屯里和遥山驿两处停驻。
我们还是无法确定粮道走向,军粮最终囤积分派之地,也难以窥探大周各镇屯兵关窍。
至少还需查探出一处途经点,才能准确推断大周粮道走向。
此事对大汗排兵布阵,十分要紧,段老板还有没其他法子,可以查探其他粮道消息?」
段春江说道:「昨日陈瑞昌突然离开神京,行踪不定。
五军都督府行事涉及军伍要秘,相关消息要过去许久才能探知。
如今正当其事,具体缘由很难得知,但猜测多半又是押解军粮。」
孙大力神色焦急,说道:「如今陈瑞昌不在神京,我们又去哪里打听消息。」
段春江得意一笑,说道:「我说过此人好色,即便他不在城中,也无太大阻碍。
我早已布下另一着暗棋,希望能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