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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
他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朱砂,十足地晕开,艳得像血。泼墨的发,雪白的颈,点朱流墨一黑一红的两颗小痣,理应是格外讨喜的孩子模样,但他却笑也不笑,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估计哭也很少哭。
这张符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没人比陆玄一自己更清楚,绝对没有如此大的威能。但是如果经的是顶尖的点睛术师之手,足以把一张普普通通的符纸品阶顷刻拔高,其威力将再上一个境界,甚至于无境界。就连最无用的符咒,得高人点睛,也能远超它本来的能力,杀人于无形。
只是——
陆玄一面色复杂。高人不高,甚至还有点矮,还有点小。
然而人不可貌相。他现在总算知道,谢无相口中那句随意至极的“他很厉害”,究竟有多厉害了。
陆玄一又想起此前听说,昆仑山主从前那位徒弟,便是顶尖的点睛术师,与这小孩相比,不知道是谁更胜一筹。
正想着,高人忽然翻了个白眼,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
克制地打量完明如晦“未来的徒弟”,郁危绷着脸,默念了三遍与我无关。
早就没关系了。从前也只有那点单薄的师徒缘分,像一根摇摇欲坠的稻草,吊着他,吊了十多年,早在他弑师离山那日便彻底断裂。
躁动的心总算沉寂下来。郁危抬起眼,凝神望去,正对面,谢无相手中的符纸正莹莹亮着柔和的银色光芒。
紧接着他眼前一晃,灵丝被一根根牵动,恍惚看到对方的拇指按在符心,就在他先前按过的地方,慢条斯理地重合。
那感觉,仿佛手掌抚过他的灵台,毫不费力与神识交融契合,郁危浑身一颤,一种奇怪的错觉流入四肢百骸,令他瞳孔也微微收缩。
那道银芒越来越亮、越来越盛——
符箓之术,画符赋形,点睛赋灵,施术化形,向上无境界。
谢无相的眼眸被这抹银白映得幽深,如一潭镜水,水波一漾,便折出足够慑人心魄的奇异光芒。
他唇边笑意很浅,开口道:“歪歪,回头。”
郁危便照他说的做了。转身时,耳畔拂过一阵哗然的长风。
漫山花开叶动,竹笕流水叮咚,澹雪小筑檐下皑皑的冰雪消融,风吹棋子,闲落灯花,然后是众人的惊呼声,落后一步涌入耳中。
仙山昆仑重现于世,端然静立于他眼前。
【作者有话说】
回忆里的对话很模糊,所以歪歪还没察觉到不对,钝感小猫是这样\(^o^)/~
第43章夜半钟声
一炷香后,仙山再度隐去,来去无痕,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盘旋于空的飞鸟也脱离了控制,渐渐散去,众人方才从那阵神思不属中回过神来,面面相觑,心里皆有了定论。
三局两胜,陆玄一输。
数年未曾现世的昆仑山今日昙花一现,诸人皆是意犹未尽,还想再找寻些仙山的踪迹,但已经再寻不得。
郁危也站在原地。他仍维持着转身的姿势,身形却定住了,再也动不了分毫。
他似乎还未回神,瞳孔细微地轻颤着,始终没有落处。
半晌,他才艰难地收回了视线,转回身,才发现谢无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沉默少许,郁危找回正常的声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无相的目光也刚从那处移开,随即自然而然,落到了他脸上。他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其实……我也拿不准。这句话应该由我问你。”
什么意思?郁危皱眉看向他。
他还没来得及问,邵挽孟白两个小鬼头已经满脸喜气洋洋,欢呼着跑上了台,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
“谢仙长!你太厉害了!”邵挽兴奋得眼睛发亮,“我还以为我以后再也看不到昆仑山了!”
孟白亦是神采飞扬,兴冲冲地问谢无相:“谢仙长,我能看一眼你写的符咒吗?”
谢无相一点头,他就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然而下一秒,就有些奇怪地揉了揉眼睛,咦了一声。
郁危的注意力被他吸引,问:“怎么了?”
他先前接手这张符纸时,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只觉得符心意外地好找些。
“不对啊,”孟白有些懵,“这就是一张普通的符,连符文都是最简单的,甚至……”
他又没声儿了,表情有些不可思议。郁危忍不住追问:“甚至什么?”
孟白道:“甚至……这都不能算操纵符。”
不是操纵符,那是怎么令仙山现世的?
他求证地看向谢无相,后者嗯了一声,接回符纸,轻咳了咳,很理所当然地道:“我不会写操纵符,所以喊你们师哥来救场了。”
“……”
不会写怎么还能在台上这么从容淡定啊!
邵挽和孟白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了过来,谢无相坦然接受,笑了笑轻声开口:“所以我说,应该我来问你。”
郁危垂着眸,不咸不淡道:“那你就不怕我失手,这一局赌输了吗?”
谢无相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还有第三局。”
“……”郁危又面无表情地抬起脸,“那万一我不帮你呢?”
那就不只是输的问题了,还会很丢脸。谢无相低笑:“我没想过。”
是没想过后果,还是没想过这种可能,都被这一句暧昧不明的“我没想过”含糊过去了。郁危莫名觉得胸腔内有些异常的鼓噪。
他顿了顿,移开眼,看向自己的手指。点睛时指腹沾染的朱砂早已干涸,泛着浅淡干燥的红。
不是意外。
是昆仑山认出了他。
认出了他点睛时留在符纸上的神识,认出了他的气息,所以来迎故人。
可他回不去了,郁危心想。一炷香的时间太短也太长,短到他不敢闭眼,长到他执念深种。
风来去悠悠,过了一会儿,他捻了捻指间的红,把它缓慢地抹去了,说:“走吧。”
又是参加拍卖,又是打擂台,他们闹出的动静已经足够大,接下来就是等楼家的消息了。
下一刻,耳边便有人喊道:“等一等!”
楼忌拽着两眼空空的陆玄一,匆匆跑过来,站稳后,对他们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不知几位可否有时间来楼家一叙?”
郁危顿住,邵挽和孟白也面现意外,显然是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楼家竟然当场就找上了门。
他的眸光微微凉了些,手指不自觉攥紧,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整个人透出一种凌厉而不近人情的冷意。
从楼忌的视角看去,便是眼前半大的孩子脸色骤然苍白了下去,忙问:“怎么了?”
未等他察觉到端倪,谢无相忽而侧了侧身,挡住了郁危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