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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的狗儿?①“师尊!”僧肇失去镇定,朝罗什颤抖着声音问,“她,她便是您一直惦念的师母?当年在姑臧受我亲母所托,饥荒之中救我一命的师母?”
罗什凝重地点头:“所以别人可不认师母,唯独你不可以。”
“师母!”僧肇突然跪地而泣,“狗儿感激师母救命之恩!若非师母,狗儿也与父母一道葬身灾乱之中,更不会拜在师尊门下习法。”
我含泪将僧肇扶起,他今年应该十八岁了。从我走后,罗什将他带大,顺理成章地拜了罗什为师。难怪僧肇跟什门十哲其他人比起来年纪最轻,却是得罗什真传最多的大弟子。这十六年的朝夕相处,他与罗什,不但是师徒,更有父子之情。
与僧肇再说了会儿话,姚兴马上要到了。罗什牵起我的手往屋外走。在屋子里待了两天,现在才走出房门。之前浑浑噩噩之时,根本没注意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只依稀记得在草堂寺里与他相见后,他拥着我走了不到一刻钟。可见他的住所离草堂寺不远,但却不在寺内。
在接近正午的阳光下我眯眼打量了一下这个庭院,是个很大很雅致的院子,花圃中一边是松柏,一边是蜡梅,种满各色花卉。正是蜡梅花开时节,幽香阵阵,沁人心脾。庭院正中的人造小湖边是假山堆砌的亭台水榭,中轴线上是五开间的重檐歇山式主屋,雕梁画栋装饰精美。两侧厢房也很典雅华美。
路上有仆人在打扫,还有僧人进出,看见他牵着我的手,都面带惊诧。罗什吩咐仆人唤我夫人,僧人唤我师母。理家之事,日后由我来做主。他带着我走进主屋的会客堂。正中设一张非常考究的罗汉榻,两边是低矮一些的小榻和几案。案桌上供奉着佛祖像,袅袅檀香烟霭升起,整间屋子清香淡雅。
跟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住得这么豪华。他的传记中说他“不住僧坊,别立廨舍,供给丰盈”。姚兴待他,的确是非同一般。
想到姚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轻声问罗什:“那日在草堂寺大殿,你向我走来时姚兴曾经拦住你。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他便不再拦你了?”
罗什意味深长地一笑,凑到我耳边说:“有二小儿登吾肩,欲鄣须妇人。”
我倒吸一口气,捂住嘴巴瞪圆了眼:“你,你为何要这么说?”
他淡淡地笑:“即便罗什不这么说,你以为后世的刀笔之吏会改写这段话吗?”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的确,他无论对姚兴说了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惊世骇俗的记载。唉,只是心中仍旧有些不舒服。看他风轻云淡地毫不在意,想想又释然了。他说了什么并不重要,反正后世总会这样写。所以,何须在意呢?
僧肇进屋,低声告诉我们姚兴即刻到了。罗什点点头,带着我们出门,站到院落门口等候。听到脚步声、马蹄声、车轱声纷纷响起,大队人马拥着几辆马车缓缓而来。正中是一辆明黄的豪华马车。到了院门口,几个太监拥上,搀扶着姚兴下车。
罗什恭敬地合掌鞠礼,我那日学过宫廷礼仪,该行跪礼。正在犹豫要不要跪的时候,却被罗什暗示不必跪。我只好弓身行礼。姚兴对着罗什合掌回礼,饶有兴趣地看了我一眼。从他看我的眼神里得知,他早就不记得之前已经见过我一次了。
坐进客厅的上座,僧肇奉上茶。姚兴哈哈笑着:“不知朕此刻前来,是否打扰了国师。”他对踞坐在下首的我看一眼,颇有深意地说,“朕可是听说国师自前日将此女带走,一连两日不曾出屋。”
罗什微微一笑,颔首道:“陛下可知当年在凉州时,罗什曾经有妻?”
“朕略有耳闻。听闻国师之妻虽是龟兹公主,却是汉女。温文贤淑,才慧过人。十六年前已有身孕,可惜难产仙逝。”
罗什眼光飘到我身上,微叹口气,含糊地说:“罗什与妻,乃因缘和合之果。历经几十载风雨,本相约地狱再见。佛祖垂怜,让罗什有生之日再见吾妻,已是宽怀。”
姚兴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顺着罗什的眼光上下打量我:“难怪法师在讲经时有如此惊人之举,原来此宫女与法师之妻相貌酷似。法师乃至情之人,这么多年依旧记挂于心,朕实在钦佩。”
我吃惊地张嘴,姚兴的想象力还真好。罗什笑笑,不言语,随便他猜去。听得姚兴又说:“当年国师之妻,若能产下后嗣,如今正是青春年岁。风采翩然,定肖国师。朕念及此,实觉可惜啊。”
罗什跟我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应姚兴。姚兴看我们在交换眼神,哈哈大笑:“好在法师睿敏,自有神机。很快便能得双生儿,哈哈,可喜可贺啊。”
罗什有些尴尬,合掌一鞠:“陛下,前番之语,乃是错算。罗什现在才知,我妻患有顽疾,怕是无法再妊娠了。”
姚兴一愣,摇头道:“如此,真是可惜。”喝口茶,想一想又说,“国师,让朕替你安排吧。”
我心中一紧。姚兴的所谓安排,便是送十名宫伎了。这是史实,无法避免。到时我该怎样办?
罗什摇头:“陛下无须费心。罗什已垂老,还有更重要之事,等待罗什在有限之年完成。”
姚兴诧异:“国师已在讲法收徒,还有何事更重要呢?”
罗什正容,缓步说道:“佛法东传入中原,始于汉明帝。魏晋之后,经论渐多。然已存之汉文佛经,皆为天竺西域僧人所译。行文聱牙,义多纰缪。皆由先译失旨,不与梵本相应。如此经文,实难为中原众生理会贯通。罗什在中原多年,通览汉书。若能将罗什所学梵文经律译转汉言,可大兴中原佛法。”
姚兴越听越兴奋,不禁拍掌称道:“好!国师梵华皆通,确是译经不二之选。不若就在草堂寺设立译场,需任何资助,朕必允诺。”②“译场组织严密,需多人相助。罗什有二十四名龟兹弟子,他们在梵经上可助罗什。但有能力相助译经的汉人弟子唯有僧肇一人,恐无暇一人身兼笔受证文诸多事项。”
“这个好办!”姚兴两眼放光,点头道,“朕即刻下旨,招募各地有才学之僧人来此,拜国师为师,一同助国师译经。”
姚兴走后,下午佛陀耶舍终于到了。他汉语不畅,费了不少力气才到达草堂寺。罗什已在之前听我详细说了与佛陀耶舍见面的过程。他对好友来长安相助译经雀跃不已。两人二十多年未曾见面,自有许多话要说。我让他们畅谈,自己在僧肇的陪同下熟悉周围环境。
在偌大的庭院里细细走了一遍,碰到不认识我的人,僧肇便一脸严肃地告知我的身份。还见到了几个罗什的龟兹弟子,他们都认出了我,莫名惊诧,却对我毕恭毕敬。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只是笑着告诉他们,我自娘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