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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下面的文人脸上神情各异,思索了片刻之后便作振奋状,附和着张溥这番言论。
“今赠诸君八字,守正待时,厚积薄发,譬如种松,三年不见其长,一朝凌云,譬如蓄泉,终日不闻其响,一夜穿石...”
慷慨激昂一番话之后,张溥声音低了下来,“城南陆氏书坊新到《朱子语类》诸君得闲可去静心参详,这虎丘虽好,终究风大霜寒...”
说罢,张溥以袖掩口咳了几声,“老夫近来尤爱惠山第二泉的茶室,清净少人扰啊...”
这两句近乎自说自话,不过高文采还是记住了惠山第二泉的名字,心中只觉得蹊跷,无缘无故提这作甚,好是突兀!
“记住!”张溥放下胳膊,看向诸人道:“他日若有人问起今日之会,吾辈不过讲习《论语》‘君子固穷’一章,切磋‘何以报国’四字而已!”
“是,学生谨遵先生教诲!”石坪下文人齐齐朝着张溥行了一礼,张溥这才挥了挥手,离开了石坪。
“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对,去陆氏书坊。”
“听先生的不会有错,该避风头还是得避,命没了,就算考中科举也没用。”
“你说的是!”
交谈声渐渐远去,高文采也随着人流走在山道上,心中愈发对张溥提及的那几处有了疑问。
回到南京镇抚司,他招来几个锦衣卫,吩咐道:“去查一查陆氏书坊、惠山茶室这两处地方。”
锦衣卫得命离去,高文采则磨墨,将今日所见据实写了下来,命人传信京师。
......
将近年关,除了天气愈发冷之外,各地也有不少官员准备回京述职。
往年因为建奴频频冦关缘由,辽东将领很少能回京述职的,今年不一样了,同时榆林将领也填补了不少空缺,辽东有几人便申请回京,皇帝也是准了。
这不,官道上十几骑呼啸着朝京师而来,当先一人猩红斗篷在雪中更是鲜艳夺目,惹得路边诸人纷纷停下脚步。
到了城门处,这人没有下马,身旁一小将取出块牌子朝守将示意,守将立即拱手道:“原来是吴总兵回京!”
这吴总兵,正是山海关总兵吴三桂,眼下山海关外连绵防线都有人驻守,他这便回京过个年,也是许久不曾见见家人。
“走!”吴三桂一夹马腹,策马入了城池。
武将回京自是要先进宫,吴三桂在皇极门外解下武器,跟着内官朝武英殿而去。
“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奉诏觐见—”
随着内官尖细的嗓音,吴三桂走进武英殿中,入目便是御座上的皇帝,以及坐在他不远处的太子。
“臣,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参见陛下,参见太子!”
声音洪亮,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回响,朱由检看着面前单膝触底的年轻将领,也才两年多,在山海关初次见到的、莽撞下大凌河埋伏伺机援救自己的将领,眼下看着成熟稳重了不少。
不单单是外貌,而是通身的气势。
果然战争能改变人,尤其是打了胜仗!
朱由检抬了抬手,“长伯免礼!”
一声“长伯”,吴三桂心中欣喜,想着陛下到底还是看重自己的。
待他起身后,朱由检又问道:“关外雪深几尺?”
“回陛下,最深处雪深没马腹,不过陛下放心,臣回京前收到洪总督的文书,陛下防寒灾的办法,臣已是命人都吩咐了下去,粮草煤炭也俱是安排妥当!”
朱由检满意得点了点头,笑着道:“朕信得过你们,既然回京了,便好好陪陪家人,朕记得长伯是有两个儿子?”
吴三桂闻言不由面露诧异之色,说起来,他同发妻张氏是有一个儿子吴应熊,她母子二人常年居在京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陛下知晓也正常。
可另外一个儿子是自己在关外同小妾杨氏所生,算算也才不过两岁,本来这次回京还想带在身边,可碍于天气实在太冷,怕路上孩子受不了这才留在了关外。
这个儿子可只他们吴家人知道,陛下是怎么...
对了,陛下有锦衣卫,差点将这件事忘了。
吴三桂对锦衣卫窥探自己的生活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意见,他光明正大行事磊落,有什么好怕的。
“回陛下,臣的确是有两个儿子,长子吴应熊居京师,次子吴应麒居于关外。”
朱由检“嗯”了一声,“虎父无犬子,想来将来都是不输于你的好儿郎啊!”
朱由检说完又笑了一声,吴三桂看着皇帝脸上的笑意却总觉得奇怪,怎么感觉陛下这笑透着股诡异呢!
是自己多心了吗?
不光吴三桂这么想,殿中站着的骆养性,以及坐在旁边的朱慈烺,看着皇帝脸上的笑容也觉得奇奇怪怪,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些什么。
“回吧,想来你父母妻儿都在等着你呢!”朱由检朝他挥了挥手道。
吴三桂立即谢恩,告退离开了武英殿。
朱由检看着吴三桂离开的身影,抬手揉了揉自己脸颊,不怪他想笑,只不过《鹿鼎记》中吴应熊的形象实在太过于深入人心,他说出“虎父无犬子”这几个字时更是憋得难受。
吴三桂离开后,朱由检命王承恩送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去吴府,而后重新低下头看手头这份奏报。
这是高文采从江南命人送来的消息,骆养性进宫便是给自己送奏本来的。
“洞庭商帮不用管,先让他们闹腾一阵,不过记得把证据都留好,包括人证!”
骆养性忙领命,这便是说,徽商吴永年和潘茹璧二人妄图借程氏、叶氏借刀杀人,怕就成不了!
“虎丘文会...”朱由检脸上早已不见了笑意,本以为张溥已经老实了,没想到啊,蛊惑人心操纵朝政的贼心不死,还有江南这些自诩知识分子的文人,光明正大收富商的钱,拿去买考题走门路,哪还有文士风骨在?
难怪真正的人才在科举中凤毛麟角,可弄虚作假的人愈发多了起来,场次以往,大明的官场能清明才怪呢!
再退一步说,别说清明,选上来的这些官吏,到底能有多少能力改革弊政?
都是笑话!
此刻,“虎丘文会”这四个字印在朱由检眼中,他上辈子作为历史研究员,自然对复社不陌生,也对复社大本营的虎丘也颇是熟悉。
朱由检取了纸笔,根据自己印象,将虎丘中所有藏污纳垢之所一一点出,小半个时辰后,他将笔放下,待墨迹干了之后递给骆养性,“让高文采找合适的时机,抄了吧!”
骆养性接过领命,离开武英殿后还是忍不住展开纸张看去,看清上面写的字后忍不住面露惊骇,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武英殿。
“难不成...太祖爷又来托梦了不成?”
吴三桂出了宫门,跨上坐骑便朝着武功胡同行去。
路上行人不多,都是无奈才出门的人,店铺倒是都开着,厚厚的门帘遮挡了风雪,也看不清里头情景。
沿街的摊贩缩着脖子,期盼得看着路过的行人,愁苦的面色昭示这一日的生意怕是不会好到哪儿去。
正走着,忽听得前方一阵骚动,他抬头看去,见长街尽头十几人围着一顶素轿,为首的青年一脚踏在轿杠上,曳撒下露出金线云头履。
包围圈外,一个小丫头哭哭啼啼得要冲进去,却被仆从轻易制住,脸上犹带着猥琐神色。
“陈姑娘何必推辞?”这人屈指弹着轿帘上凝结的冰花,“不过是要你去英国公府唱支曲子,总比你去茶馆唱曲得的好处要多。”
这人,便是英国公张世泽的嫡长子张光灿,他自某日出门在茶馆听到了陈圆圆的曲,或者说,看到了她这张脸蛋之后,便是念念不忘。
连着几日之后,他便等不了了,今日就是要将人“请”到府里去,今后这嗓子,只能为他唱,这张脸,也只能给他看!
轿中传来钗环的叮当声响,遂即有声音传出道:“奴家今日告了病,世子若要强请,传出去怕是不妥。”
“陈姑娘在秦淮还能说上一句不妥,来了京师,还有何不妥,本世子不过是要请你唱曲,又不是要你去做旁的,就算要你去做些别的,也是你的荣幸,今后荣华富贵,还愁什么?你不感恩戴德,倒还拿起乔来了?”
轿中没有声音,英国公世子笑了一声,伸手便要去掀帘,不料一柄刀鞘却抵住了他的肩头,他一惊之下抬头,不知什么时候,身着盔甲的辽东骑兵已经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我当是哪个,原来是张世子啊!”吴三桂转过身子,刀鞘却是在他肩上敲了敲,“怎么朱孝谦流放之后,没人陪你玩了,要在大街上掳一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