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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之也不记得,在得知宁芙去世的消息后,他是如何回府的。
那一路的记忆,都很模糊,他也极恍惚,只记得那一路,他从马上坠下来两次,原本已快要愈合的伤口,迸裂开了。
可他已感觉不到疼。
他只想回京,快些回京。
如若不是自己晕厥了过去,他恐怕已察觉不了自己受了伤。
醒来时,屈阳苦口婆心道:“世子,你在北地已受了这么重的伤,千万要保重身体,世子妃若是在,想必也不愿看见世子这般情况。”
屈阳的一声世子妃,却让他心口疼得厉害。
如同有人在挖他的心,要毁了他,逼疯他,要他生不如死。
他说:“我要回去。”
“世子眼下奔波不得。”
“有何奔波不得,不过也就是一死。”他不甚在意地说。
不过就是一死。
他先是惊讶自己居然能这般自暴自弃,随后释怀地笑了笑,似乎宁芙一死,他亦没什么可留恋的。
权力?名望?
似乎也没有那般有意思了,居然会变得没意思了。
原来这一切,都比不上那个嫌他重、觉得他无趣,将他从寝居赶走的阿芙。
……
待他赶回京中,她已经身裹白布,安静的躺在棺椁之中,像是睡着了。
她初进王府时,身着一身大红色喜服,那般明媚,而在王府的最后一刻,却穿着丧服,毫无生机,红妆变白骨,倒像是王府吃了她。
短短三年,却是宁四姑娘嫁人后的一生,何其短暂。
他娶她的初衷,分明是想护她这一世周全。
他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未落一滴泪,只是觉得这一切不真实。
来送她最后一程的人很多,不少都是受其恩惠的。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世子,世子妃不在了,您请节哀。”
那一瞬,不知如何就拨动了他心中的情绪。
他没有比那还难受的时候,看着她的遗体,比听到她死去的消息时,还要让他难以接受数万倍,勉强站在原地,衣袖下的双手已抖得难以控制。
宁夫人哭得撕心裂肺,宣王府的人,也都在落泪,无一不伤感。
“该抬棺了,国公府缺男丁,今日抬棺的,除了宣王府几位公子,国公府大公子,还有世子的幕僚陆大人,世子妃曾帮过陆大人,今日陆大人帮忙正合适。”那备丧事之人道。
他静静地听着,至于提到了谁,已全然不在意,只是恍惚想起,他身边有不少人,都受过她的恩惠,时常提起世子妃是极好的人。
“今日还得麻烦陆公子了。”宣王妃起身答谢着他身边的男子。
“世子妃曾在我还未给世子当幕僚时,让身边的侍女,补给我母亲看病的银钱,她是我们陆府的恩人,今日能送世子妃一程,是我该做的。”说话的是他的幕僚,陆行之。
“是啊,我们阿芙是极好的女君。”宣王妃抹了抹眼泪,又自豪又心痛地说,“只是命不好,嫁进了我们宣王府,三郎不是个好郎君,早知如此,我该劝他们和离的,而不是让阿芙再忍一忍,我也有错。”
“王妃节哀。”
他依旧是无动于衷,只是心中却也恍惚地想,也许她倒不如嫁给孟泽。
“三郎,你还有没有心?阿芙死了,你还这般冷冰冰,还带其他女子来王府,你……”宣王妃再也说不下去。
“不是母妃想的那般。”他冷淡地说,“没有其他女子。”
“那你带阿和来,是为何?”宣王妃逼问道。
宁夫人在此时却忽然情绪激动起来。
“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就不将她好好送回宁国公府!为什么要把她逼到去死这种地步,你把我的阿芙还给我。”宁夫人泪流满面的捶打着宗铎,已失了理智,“我没了儿子,如今连我的女儿,也被你们宣王府吃了。”
他侧目去看,入眼的妇人,早已没了往日雍容大度的模样,佝偻着身子,痛苦万分,他不由手握成拳,隐忍着情绪。
“夫人,您认错人了,这不是世子,这是二公子。”丫鬟上前阻拦他。
宗铎搀扶着她道:“夫人节哀。”
“三郎,你要是不喜欢阿芙,你该送她回家的,你弃若敝履,却是我们国公府的珍宝,是我的命啊。”宁夫人滑坐在地上,喃喃落泪道,似乎是恨极了,已认不出谁是那宣王府三郎。
他看着宁夫人,走到她面前,扶起她。
她并未认出,他才是她口中的三郎,只是伏在他胳膊上痛哭,说:“我的一双儿女,都没了。阿诤没了,阿芙也没了。我一生都未做什么坏事,阿芙成亲后一直在替她行善积德,怎还会如此!怎还会如此啊!”
他才红了眼睛。
这是阿芙最爱的阿母。
他拥着她,安抚着这位长辈。
除了给宁芙抬棺,他一直陪着她。
待宁芙下葬后,宁夫人又拽着他的手袖,笑得比哭的还难看,道:“三郎,摆脱了阿芙,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他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未说出来。
这是最让他心碎的一句。
却不知让他生不如死的,远不止这时。
那是在他整理宁芙遗物时。
看见了宁芙无数有关他的木雕,栩栩如生,即便未完成的,也能看出他的神韵来。
“若是我思念你,我就雕一个你。”两人成婚那前半年,她第一回去北地时,她是这般告诉他的。
只是后来他回京,他一个也未见过。
他不过是一笑置之,小女君的话,不过是临时起意。
却不想侧殿的杂物间里,那些木雕不计其数。
却也不仅仅是木雕,还有无数的画像。
旁边还有她给他取的昵称,讨人厌的石头郎君。
画像后来成了她撒气的地方,给他画得极丑,背面写满了她的怨气。
“下次再这般冷淡,我不伺候了。”
“下下次再这般冷淡,我不让他进景华居了。”
“都给了这么多次机会了,总是让我这般没面子,若我再低声下气,我就是狗!”
原来他的世子妃,从不是临时起意之人,只是是个骄傲的小女君,心中懊恼他的不解风情。
也并非,如他以为的那般,心中全然无他。
那一日,他在侧殿坐了一晚上。
如今在宁芙死后才得知这些,叫他如何走得出来。
这血淋淋的遗憾,将他困住了。
“三哥原来是喜欢三嫂的。”宗凝有些难过的说,“我就说,三哥怎么会不喜欢她,她对人那样好,也很在意三哥。”
是啊,原来他喜欢她的。
还很嫉妒孟泽。
可惜他是个冷血孤僻的疯子,从未主动与她谈过心。
后来他照例去了北地,守护着大燕那一方疆土,比以往更孤僻冷血。
对京中,对宣王府,再无半分留恋,也是才后知后觉,先前愿意回京,是因为宁芙在,他还把王府当成家。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家。
再回京,是景华居起火,烧得一点也不剩,连带着偏殿所有的木雕,字画,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他连夜快马加鞭回京,看着那成了一摊废墟的景华居,跪在地上,犹如失去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终于忍不住捂脸痛哭。
阿芙,家没了。
他唯一的念想也没了。
“人总是失去后,才知遗憾。”孟渊便是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个起死回生的传说,世子可否愿意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