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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兰一步一步往后退，与陈郎中并排坐在台阶上。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是啊，可惜有些人心里美不起来了。”
沈兰知道他说的是谁。
陈郎中是谢家人，从他的言辞也能看出，他是不赞同谢大少爷的做法的。
只是身为医者，他做不到见死不救而已。
沈兰笑话道：“以大少爷的心意，他应该不会相信稳婆的话。”
话音刚落，东厢的门打开，谢靖风脸色阴沉地站着。
见到二人，他问：“我想做滴血认亲，可否？”
沈兰不得不解释给他听，“滴血认亲是不算数的，血液融合与否与至亲毫无关系。”
“果真？”谢靖风不太相信。
“大少爷不相信可以随便做几个试验，反正这里的人这么多，随意凑几个人头也能证明真伪。”
谢靖风不想事情外漏，尤其在结果未定的时候。
但沈兰的医术已经征服了他，他没道理怀疑一名医者的话。
“那如何能确定孩子是不是我的？”
沈兰指着紧闭的房门说：“我觉得身为孩子的生母，尊夫人应该最知道。”
谢靖风犹豫踌躇，始终不敢去打开那扇门。
但沈兰知道，他的内心是动摇的。
没有哪个男人在得知心上人出轨，孩子不是自己时还能保持镇定。
沈兰不想掺和进这种私事，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她夜里守着病人，发现她有些低烧，哄着她喝了药，又听她小声哭泣起来。
她一声一声地喊疼，可那个平日里对她嘘寒问暖的男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沈兰再次感受到了渣男的虚伪与自私。
她不能频繁给病人施针镇痛，这里也没有合适的镇痛药，最后只能喝些安神镇定的汤药，帮助她度过这难熬的黑夜。
沈兰亲自照顾到天亮，就有四名大丫鬟过来接手病人。
而她也见识到了大户人家后宅的勾心斗角是何等龌龊。
四名大丫鬟，真心待何卿卿的只有一个，嘘寒问暖，喂汤喂药，不假人手。
其余三人，一个拱火让何卿卿用孩子要挟谢靖风，夺回正妻之位。
一个口头上嘘寒问暖，对小少爷赞不绝口，然后忧心忡忡地将谢靖风与稳婆的对话和盘托出。
第三个最绝，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一门心思都在谢靖风身上，那双眼灵动的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沈兰交代好病人的注意事项，临走前叮嘱了何卿卿一句话：“命是自己的，鬼门关还没过，万事想清楚再说。”
她离开清风苑，有谢家的马车送她回去。
车上准备了重礼，那一箱子闪闪发亮的金子让沈兰呼吸一滞。
千金啊，谢靖风竟然真地说给就给了。
这是她干一辈子仵作都挣不到的钱。
箱子里还压着一封信，是谢靖风的警告信，这箱金子既是诊金也是封口费。
她一夜未睡，回府后洗洗就睡下了，醒来后就见萱儿捧着话本子看得真开心。
她跟着沈兰识了半年字，基础字都能认得了。
“在看什么？”沈兰以为是骗小姑娘的情爱小故事，没想到竟是恐怖故事。
“姐姐，这……这本书是大人让随风送来的，我就看看。”萱儿有些心虚。
沈兰好奇地翻了翻，惊讶地发现，竟与赵璇给启文书肆的那话本十分相似。
但改了主角的身份背景与名字，只看话本，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这故事主要是讲一名寡妇在丈夫死后，如何靠验尸的本事养家糊口。
三个案子，十几种不同的验尸方法，将沈兰曾用过的手法全都写了出来。
赵璇很聪明，她将自己那日挖坟蒸骨的事迹渲染成黑夜的偷尸者，她将验尸改成了自己对尸体的钟爱与癖好。
任谁看完都会认为沈兰是个变态，是个伤风败俗的女子。
而书中这名寡妇，却是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技术，甚至配了讲解，比起讲故事，这书更像是一本学术用书。
任何一件事，当用正经的口吻和话术写出来时，就与阴暗龌龊毫无关系。
普通人即使看到这样的书籍，大部分也就不感兴趣地放到一边去，并不会过多关注女主本身。
沈兰换了衣服出去走走，发现不仅霁风书斋将这话本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其他几家大书店也都是一样的做法。
甚至启文书斋里还请了说书先生，说的就是这寡妇仵作的故事。
大羲王朝的女仵作目前只有沈兰一人。
可沈兰是年纪轻轻未出阁的姑娘，女主却是相貌普通，已婚已育甚至离异的寡妇，毫不相干。
即使有人认识沈兰，也只会好奇地问一句：话本上写的验尸方法是真的吗？
沈兰一路走去提刑司。
清风徐徐，耳边的市井嘈杂都变得无比和谐。
她现在特别想知道赵璇的反应，是愤怒是懊恼还是仇恨。
沈兰一只脚刚踏进提刑司大门，季泽谦就急匆匆地跑来。
“沈前辈，你收我为徒吧！”季泽谦直接跪在沈兰面前，二话不说开始磕头。
“小季仵作这是何意？”沈兰蹦得老高，避到了角落里。
季泽谦站起来，怀里捧着那本书，如获至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他嘴角咧着笑，“沈前辈，我知道这书中写的内容都与你有关，这本书是你自己写的吗？”
沈兰没想到他会这么以为，不过从专业人士的角度看，这里头的内容确实太专业了。
“不是我写的。”
“那也一定是根据沈前辈的经验所写，有些方法真是闻所未闻，请前辈收我为徒！”
季泽谦起初只想娶沈兰为妻。
祖父说过，沈兰的验尸技术十分新颖，许多都是季家没有接触过的。
与她结亲，两家合体，一定会将仵作事业发扬光大，至于他是否入赘，这并不重要。
起初季泽谦也是同意的，沈兰貌美、年轻，为她倾心是件很容易的事。
可接触久了，他就看出这姑娘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以后也不会有。
如今他对沈兰只有满心的佩服，激不起半点男欢女爱。
“你我年纪相近，收徒就不必了，往后可以互相探讨知识，共同进步。”沈兰十分官方地回答。
季泽谦频频点头。“多谢前辈，以后有脏活累活都可以吩咐去做。”
沈兰纠正他道：“别喊我前辈，我没那么老，还是老样子称呼即可。”
季泽谦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好，沈姑娘，你现在要去哪儿？萧大人不在衙门里。”
“他上哪儿了？”
“见未婚妻去了吧，似乎瞧见赵家的马车来接他的。”
沈兰没由来的紧张起来，萧寂会是去退亲的吗？还是去与赵璇当堂对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