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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间藏于暗处的会议室，仅有数块监控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映照着木振峰扭曲而惨白的脸。
砰！
木振峰又摔碎了一只杯子。
陶瓷碎片四溅，如同他此刻崩裂的信心。
此刻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手脚冰凉，喘着粗气，一阵阵强烈的眩晕感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低吼着，声音沙哑而绝望，像是在质问命运，又像是在哀求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答案，“谁能告诉......
直升机在夜色中穿行，螺旋桨搅动着稀薄的云层，如同苏无际胸腔里翻滚不休的怒火。白牧歌仍在昏睡，呼吸微弱却平稳，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干涸后的痕迹。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已碎成七块，散落在昆仑寒渊的冰雪之中，仿佛一场盛大祭礼的残骸。而那七具“守陵傀”跪地化尘的一幕，依旧如刀刻般印在众人脑海??那是不属于人间的力量，是被埋葬了二十年的黑暗意志，在悄然复苏。
苏无际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掌心贴住她后背，继续输送真气。他的《狂龙诀》已退至第六重，经脉中的灼痛仍未消散，五脏六腑像是被铁钳反复碾压。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他知道，只要他一松手，那股潜伏在她骨髓深处的“夜凰之魂”，便会再次撕裂她的意识，将她拖入永恒的黑暗祭坛。
地师盘坐在机舱角落，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西北方向??漠北戈壁。他低声喃喃：“不对……不止拉各斯有‘分支容器’，西伯利亚、安纳托利亚、喜马拉雅南麓……都有微弱的生命共振信号。他们不是独立个体，而是同一具灵魂的碎片投影。她在……分裂自我？还是被迫复制？”
“复制。”苏无际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当年‘逆命转生’失败，真正的白昭月死了，但他们用她的血与魂，在不同地方培育出了多个‘替代体’。牧歌只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成功的一个。”
地师震惊抬眼：“你怎会知道？”
“因为大姑的眼神。”苏无际冷笑，“她看到牧歌手腕胎记时，瞳孔缩了一下。那不是惊讶，是确认。她早就知道，这世上不止一个‘凤凰命格’持有者。苏家一直在监控这些人，只是从未声张。”
机舱内一片死寂。
奥塔耶夫缓缓收起枪械，低声道：“所以……我们面对的不只是一个觉醒的继承者，而是一场全球性的‘共鸣唤醒’？一旦所有容器同时激活，就会形成‘九身归一’的仪式场？”
“正是。”地师沉声道，“古籍记载，‘夜凰涅?’需九具纯净容器为引，以血契相连，共赴火祭。若九魂齐鸣，则可撕裂阴阳界限，召唤出真正的‘始祖夜凰’??那是一种超越生死的存在，传说曾焚尽三座王朝。”
苏无际低头看着怀中女子苍白的脸，指尖轻抚她眼角的细纹。那是三年前云南雨夜留下的病根，发烧太久，伤了神经。也是那一晚，她第一次在他怀里哭着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连烧都退不了……”而他抱着她跑过泥泞山路，一边喘息一边笑：“你要是没用，这世上就没人心疼我了。”
他闭上眼，嗓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们想用她当钥匙，打开地狱之门。可他们忘了，这把钥匙，早已被人用爱锈住了锁芯。”
***
三天后，江南某处隐秘山庄。
这座建于民国时期的宅院藏于太湖畔竹林深处，外人皆以为是私人疗养院，实则是苏家在华东最核心的情报中枢??“青鸾阁”。此时，阁内灯火通明，数十名身穿黑袍的技术人员正忙碌穿梭，墙上巨幕显示着九个红点，分别标记在非洲、俄罗斯、土耳其、印度、越南、菲律宾、伊朗、埃及与华夏境内。
每一个红点，代表一名“凤凰容器”。
“第七实验体”的金属铭牌已被破解，内部嵌有微型芯片，储存着一段加密档案。经过十二小时破译，终于还原出部分内容：
>**项目代号：涅?之卵**
>**启动时间：1998年4月7日（白家祠堂大火当日）**
>**执行机构：‘暗翼同盟’（BlackWingConsortium）**
>**目标：通过基因编辑与魂魄嫁接技术，制造九名具备‘夜凰血脉’的宿主，择其最优者完成‘神降仪式’。**
>**备注：主容器（编号01）安置于金陵白府，其余八具分别送往世界各地，由各地分支组织抚养并监控成长轨迹。情感剥离程度越高，越易被控制。**
“情感剥离……”苏无际站在屏幕前，手指划过那行字，眼神冰冷如刃，“所以他们从小就不让这些孩子拥有亲情、爱情、友情？就是为了防止像牧歌这样，生出‘自我意志’？”
地师点头：“正是。但牧歌不同。她虽被封印，却被白老爷子偷偷送入普通家庭抚养，接触人间烟火。她吃过路边摊，追过电视剧，谈过恋爱，甚至一度想考师范大学……这些经历，让她的人性远超其他容器。也正因如此，她成了最危险的一个??既能承载神魂，又不肯臣服。”
“那就毁了其他八个。”苏无际冷冷道，“没有共鸣，就没有九身归一。只要剩下她一个，那所谓的‘始祖夜凰’，永远别想降临。”
“不行！”一道清冷女声从门外传来。
苏清璃缓步走入，身后跟着两名龙卫，手中捧着一份泛黄卷宗。
“杀他们，等于加速仪式。”她将卷宗放在桌上，“我们刚收到伊斯坦布尔线报，当地容器昨夜突然暴毙，死因是脑部自燃。就在她死亡瞬间，牧歌的手腕胎记烫得发红，整整高烧了一夜。说明??他们的生命与她相连，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你杀了任何一个，都会反噬到她身上。”
苏无际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那就只能救。”地师叹道，“我们必须找到解除血契的方法。唯一的线索，还在二十年前那场大火里。”
话音未落，一名情报员匆匆奔入：“启禀少主！我们在陈国栋遗留电脑中发现一段隐藏视频，加密方式极为古老，刚刚破解成功！”
屏幕亮起。
画面晃动，似乎由手持摄像机拍摄。背景是一座燃烧的祠堂，火光冲天，惨叫连连。十二名身穿长袍的老者围成一圈，中央铜鼎中躺着一个婴儿，浑身浴血，双眼紧闭，手腕上凤凰胎记清晰可见。
一位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腔：“错了……我们都错了！这不是融合，是寄生！它根本不想与昭月合一，它要吞噬所有人！！快毁掉祭坛??”
话未说完，一道黑影从火焰中冲出！
那是一只半实体化的黑色凤凰，双翼展开，每一片羽毛都是扭曲的人脸，哀嚎不止。它俯冲而下，瞬间将一名长老吞入口中，连骨头都不剩。
镜头剧烈摇晃，最后定格在白老爷子脸上。他满脸血污，左手持刀割破手掌，鲜血洒向铜鼎，嘶吼道：“以我白氏血脉为誓！今日立下‘替罪契’??愿以我孙女之身，承此灾厄！换天下太平一日安宁！！”
紧接着，画面中断。
机房陷入死寂。
苏无际怔在原地，脑海中轰然炸响。
原来如此。
白牧歌并非偶然成为容器，而是被亲祖父亲手献祭的“替罪羊”。那一夜，真正的仪式并未失败，而是成功了??只是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夜凰之魂确实降临了，但它拒绝与白昭月融合，反而开始吞噬在场所有人。危急关头，白老爷子以家族禁术“替罪契”，强行将夜凰意识封入刚出生三天的弃婴体内，并对外宣称收养孤女，实则将其作为活体封印镇压邪灵。
而那只翡翠镯子，不过是第二道枷锁。
“所以他宁愿让亲孙女背负这一切……也不愿让它出来？”苏无际声音颤抖，“为了什么？权力？永生？还是……恐惧？”
“都不是。”地师低声道，“是为了赎罪。白家祖先曾参与过一次失败的‘夜凰召唤’，导致整座城池化为焦土。他们世代背负诅咒，唯有每隔三十年，选出一名至亲血脉作为‘承罪者’，才能延缓灾难降临。牧歌……是这一代的祭品。”
“放屁！”苏无际怒吼，一拳砸向墙壁，整面钢墙凹陷三分，“谁给他们的资格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谁允许他们用一个无辜女孩的一生，去填他们祖宗犯下的窟窿！！”
他转身冲向门口。
“你去哪儿？”苏清璃喝问。
“去找白老爷子。”他冷冷道，“他还活着，对吧？我知道他在哪儿。金陵钟山脚下的‘归元斋’，一座伪装成茶馆的地下疗养院。他瘫痪十年，每日诵经忏悔??现在，该轮到他面对自己的罪了。”
***
深夜，钟山脚下。
细雨绵绵，雾气弥漫。归元斋静静矗立在竹林之间，门前两盏纸灯笼随风轻晃，映出“清心寡欲”四个毛笔字。
苏无际独自踏入，未带一人。
大厅空无一人，唯有檀香袅袅。他径直走向最深处的房间，推门而入。
床上，一位枯瘦老人仰卧着，双目失明，双手结印置于胸前，口中低声念诵往生咒。他便是白家现任族长，白崇山??白牧歌名义上的祖父，也是当年那场仪式的主持者之一。
“你来了。”老人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我知道你会来。”
“你知道我会来杀你。”苏无际站定，目光如刀，“你亲手把她变成怪物，还装什么慈悲长辈？”
“我不是长辈。”老人苦笑，“我是刽子手。那一夜，我看着十二位兄弟被活活吃掉，看着我的女儿抱着死去的昭月痛哭……我怕了。我不敢毁掉铜鼎，也不敢杀死那个婴儿，所以我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把灾难转移给她。”
他顿了顿，泪水从盲眼中滑落。
“可这些年，我每天都在后悔。我看过她的成长记录，知道她喜欢画画，喜欢猫，会在生日时许愿‘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吵架’……她本该是个普通女孩，却被我们当成工具用了二十年。我恨我自己，但我更怕??如果我把真相说出来，有人会为了灭口而杀了她。”
“所以你就任由她被追杀、被绑架、被当作祭品一次次唤醒？”苏无际一步步逼近，“你以为沉默是在保护她？你这是在帮敌人养蛊！”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老人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坐起，“去找那些幕后黑手？可‘暗翼同盟’遍布全球，连你们苏家都不敢轻易招惹！去解除血契？可那需要‘涅?之心’??传说中埋在昆仑寒渊最底层的圣物，千年来无人能取！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我能做什么？！”
“你可以死。”苏无际冷冷道，“用你的命，换她一线生机。”
老人怔住。
“我知道你在隐瞒一件事。”苏无际逼近床前，一字一句，“那份‘替罪契’，不是单方面的献祭，而是双向绑定。只要你还活着，契约就无法彻底转移。只有你死，她才有可能摆脱夜凰的束缚。”
房间里静得可怕。
良久，老人缓缓躺下，轻声道：“拿刀来。”
苏无际拔出腰间短匕，递了过去。
老人却摇头：“我不配亲手结束这一切。你来。你是她丈夫，你才有资格，替她斩断这二十年的噩梦。”
匕首落下。
没有挣扎，没有哀嚎。
只有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压在心头二十年的巨石，终于落地。
***
翌日清晨，苏家祖宅。
苏无际将一枚染血的玉佩放在桌上??那是白家族长信物。
“他死了。”他对地师说，“临终前留下一句话：‘去敦煌。莫高窟第217窟壁画之下，藏着第一代‘夜凰祭司’的日记。那里有解除血契的唯一方法。’”
地师脸色骤变：“不可能！那窟早在五十年前就被炸毁，如今只剩废墟！”
“那就挖。”苏无际转身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把每一寸土都翻过来。我要让那些躲在黑暗里的东西知道，从今往后，不是他们在猎杀她，而是我在追杀他们。”
他低头看向手机，一条新消息跳出：
【匿名号码】：你想救她？那就来西伯利亚吧。第九容器已经醒了，正呼唤着她的名字。若你不来，她会第一个死。
苏无际笑了。
他回了一句：
【我来。但不是为了救她。】
【我是来屠神的。】
手机熄屏，映出他冷峻的侧脸。
风未止，雪未歇，黑夜仍笼罩大地。
但黎明，已在刀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