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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五殿五阁大学士!关中草寇!
文华殿内,南海沉香静静燃烧,青烟笔直如柱,将庄重肃杀的气氛烘托得近乎凝滞。
女帝武明月高踞九龙御座之上,十二旒白玉珠帘垂落,遮掩了她洞察秋毫的目光,却遮不住那弥漫整座殿堂的浩荡天威。
殿下,以五位德高望重的大儒为首,三省六部九卿等朱紫公卿分列两侧,蟒袍玉带,济济一堂。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或敬佩丶或复杂丶或审视,都如同无形的聚光灯,牢牢聚焦于殿中央那一道卓然而立的青衫身影——江行舟。
经过连续五关惊世骇俗的考核,以四篇传世之作征服士林丶触动万民,其殿阁大学士的晋升已是众望所归,只待最后那一道象徵皇权巅峰的敕封金口。
大儒周朴率先出列,手持象牙玉笏,声音沉浑如锺,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陛下!
江行舟连过五关,文采丶德行丶胸怀丶政见,皆经烈火锤炼,已臻圆满之境!
老臣恳请陛下,依祖宗规制,晋其殿大学士之位,当以五殿为阶,方能彰其经天纬地之才,安天下士子之心!」
「五殿」,乃是殿大学士体系的最高荣衔,象徵其文道修为与清贵地位已至人臣极致。
话音未落,性情更为激昂的大儒董献已紧随其后,躬身奏道,声若洪雷:「陛下!
江翰林之能,浩荡如海,非止五殿可容!
其学贯古今,道济天下,胸藏万民,老臣以为,当同晋其阁大学士之位,亦以五阁为顶,方能显其燮理阴阳丶辅弼君上之绝高智慧!」
「五阁」,同样是阁大学士体系的巅峰,代表其拥有参预圣朝最核心机要丶
平衡朝局风云的资格与能力。
五殿!
五阁!
殿阁同晋,皆至巅峰!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纵然在场众人早已预料江行舟必将获得超擢,但当「五殿五阁」这四个重若山岳的字眼,被两位德高望重丶堪称文坛泰斗的大儒亲口丶同时提出时。
依旧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每一位朝臣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大周圣朝开国数千馀载,从未有人在一次晋升中,同时获得殿丶阁大学士体系的最高双衔!
这已不是简单的简拔重用,而是旷古烁今丶足以载入史册的殊荣!
刹那间,所有或明或暗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御座之上,那位掌握着最终裁决权的九五之尊。
女帝武明月凤眸微抬,旒珠轻晃,目光如无形的羽扇扫过全场,将百官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震惊丶难以言喻的复杂丶乃至隐含深处的忧虑与忌惮,尽数收于眼底。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大殿中央,那道神色平静丶只是微微躬身待命的青衫身影之上。
她心中早已决断,此刻更无半分犹豫,清越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如同九天神凰长鸣,金玉交击,定鼎乾坤:「准奏!」
「江行舟听封!」
江行舟闻声,从容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臣在。」
「咨尔翰林学士丶户部左侍郎江行舟,天资超绝,学究天人,忠贞体国,心系黎元。
前有镇北疆丶定国本之赫赫功勋,今有连过五关丶诗文传世之璀璨业绩。
才堪大用,德配其位,实乃国之柱石!」
「朕顺天应人,俯从众议,特晋尔为一」
女帝的声音陡然拔高,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文华殿大学士!」
「文渊阁大学士!」
「晋正二品户部尚书,总掌天下钱粮税赋,度支国用!」
「赐紫金鱼袋,准禁中骑马,赏千金,帛千匹!」
五殿之首——文华殿大学士!
五阁之冠——文渊阁大学士!
实权要职——户部尚书!
一连串如同惊雷般的封赏,一道比一道震撼,狠狠炸响在每一位朝臣的耳边!
尤其是那「五殿五阁」的巅峰加冕,更是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仿佛整个文华殿的空气都被瞬间抽空!
这意味着,江行舟不仅在象徵地位与荣耀的文官品秩上,达到了臣子所能企及的最高点一五殿五阁,尊荣无比;更在实权上,一举掌握了圣朝的财政命脉——户部!
名与器,权与位,在此刻汇聚于一人之身,皆至巅峰!
「臣,江行舟,领旨谢恩!
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陛下天恩浩荡!」
江行舟依制叩首接旨,声音平稳如常,不见丝毫少年得志的骄躁,唯有山岳般的沉稳。
然而,殿内百官的心情,却远非表面上的山呼万岁丶恭贺陛下得此栋梁所能掩盖。
尤其是站在文官序列最前方丶素有「三相」之称的三位内阁宰相
中书令陈少卿,身兼龙图阁大学士(四阁),资历最深,执掌中书,出纳帝命,乃是名义上的文官之首。
此刻他面色看似古井无波,但垂在紫袍宽大袖中的手指,却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他浸淫官场数十载,方至四阁之位,如今在文位品秩上,竟被一位年仅十七岁的后辈一举超越!
虽深知殿阁高低并非完全等同于手中权柄,但这名分上的骤然逆转,依旧在他心中投下了一道难以驱散的阴影,泛起一丝苦涩与警惕交织的波澜。
门下侍中郭正,身兼集贤殿大学士(三殿),素以圆融通达丶平衡朝局着称。
此刻,他嘴角那习惯性的温和笑容略显僵硬。
江行舟这般火箭般的升,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锐意进取的力量,无疑将像一块巨石,彻底砸碎他多年来苦心维持的朝堂微妙平衡。
未来的政事堂,恐怕再无宁日,风波将起。
尚书令魏泯,身兼奎章阁大学士(三阁),主管六部行政实务,权柄极重。
他的眼神最为复杂难明。
户部乃六部之中掌管钱袋子的要害部门,与他的尚书省乃是直接下级关系。
一位文位丶圣眷丶民望都达到顶峰,且从今日表现看,手段丶心性皆深不可测的年轻尚书,会对他这位顶头上司保持多少敬畏?
未来的政务协调丶权力分配,恐将充满难以预料的变数与摩擦。
而位列其后的吏部尚书李桥丶礼部尚书韦施立丶工部尚书姚振丶刑部尚书张谏等人,更是心中凛然,暗自吸气。
他们中多数人的殿阁文位远低于江行舟,多为一丶二殿或一丶二阁。
按照朝仪规制,日后在朝班序列丶宫廷礼仪丶甚至奏对次序上,皆需对这位新晋的五殿五阁大学士表示尊崇。
更遑论,户部掌管天下财权,日后各部预算开支丶工程拨款丶人员俸禄,或多或少都要看这位江尚书的脸色行事。
这无疑是在他们头顶之上,悬起了一柄寒光闪闪丶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
一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员,如御史等人,眼中更是闪过深深的忌惮与忧虑。
江行舟的崛起路径,完全打破了依靠门第丶姻亲丶资历循序渐进的官场潜规则。
他所展现出的才华与其背后可能代表的「唯才是举」的用人倾向,对大周圣朝数千年来盘根错节的旧有利益格局,其冲击将是颠覆性的。
整个文华殿,表面上依旧是「陛下圣明」丶「恭贺江学士」的颂声一片,但在这庄重和谐的帷幕之下,权力的暗流已因这番石破天惊的封赏,而开始了前所未有剧烈涌动与重新分化组合。
女帝武明月高坐御榻,将下方百态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深邃弧度。
她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唯有引入江行舟这等锐不可当丶足以搅动一池春水的新血与鱼,才能冲击暮气,涤荡沉疴,激发整个官僚体系的活力,让她治下的大周圣朝,真正焕发出新的生机!
江行舟直起身,青衫拂动,如玉树临风,坦然接受着百官神色各异丶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洗礼。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不再是那个可以相对超然的翰林学士或侍郎,而是正式踏入了大周王朝权力最核心丶最危险的漩涡中心。
五殿五阁的无上荣耀背后,是如山的责任丶女帝的殷切期望,以及必将接踵而至的丶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
文华殿内,南海沉香缭绕如雾,气氛庄严肃穆到了极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琥珀。
封赏的旨意如同惊雷落定,馀音尚在梁柱间回荡,而接下来,便是真正决定命运丶关乎文道根本的—文位晋升!
这绝非简单的官职任命,而是生命层次与道基本质的跃迁,是灵魂与天地文脉共鸣的神圣仪式!
女帝武明月自那象徵着九五至尊的九龙御座之上缓缓起身,凤冠之上垂落的十二旒白玉珠帘相互轻击,发出清脆的微响。
她步下九级丹,立于大殿中央,直面列祖列宗牌位与肃立两班的文武百官。
此刻,她不仅是君王,更是引动国运与文脉的祭司。
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一双玉手虚抬,仿佛在承托山河之重,引动那冥冥之中庇护大周的神圣力量,清越而威严的声音如同自九天垂落,响彻殿宇的每一个角落:「朕,大周天子武明月,承天命,御极宇内!
今以国运为引,以文脉为桥,告祭历代圣贤,昭告天地乾坤!」
「翰林学士江行舟,天纵奇才,文星耀世!
连过五关,诗文传天下,德行感万民,功在社稷,泽被苍生!」
「今,依祖宗规制,开文庙之门,聚千年才气,助其贯通文枢,铸就无上文道根基,晋升——殿阁大学士之位!」
「请——大周文庙,才气灌顶!」
「轰隆隆——!!!」
女帝话音落下的刹那,远在洛京中心丶承载着国运文脉的大周文庙,仿佛一尊沉睡的太古巨神被彻底唤醒,骤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
整座洛京城都为之轻轻一颤!
只见一道粗壮如山岳丶璀璨夺目如旭日东升丶蕴含着浩瀚文运与千古先贤才思的纯白色光柱,自文庙主殿之巅冲天而起!
光柱之中,仿佛有无数圣贤虚影沉浮隐现。
圣人,子曰诗云的诵念声!
英将,金戈铁马的征战意!
谋圣,治国安邦的雄才略!
种种精神烙印汇聚成洪流,隐隐传来,涤荡人心!
这道贯通天地的光柱撕裂云层,如同九天银河决堤倒泻,跨越半座洛京城的空间,精准无比地灌注而下,将整个巍峨的文华殿完全笼罩其中!
而光柱最核心丶最凝练的部分,正如同神之指尖,牢牢锁定在殿中肃然而立丶青衫磊落的江行舟身上!
文庙才气灌体!
这是举国文运的加持!
是大周圣朝数千载底蕴对国之栋梁,毫无保留的最高认可与倾力投资!
每一次开启,都会消耗文庙积攒的珍贵才气本源,非立下经天纬地之功丶拥有撼动文坛之才者,绝无资格承受此等天地殊荣!
磅礴如星海丶温润如琼浆的浩瀚才气,无视一切物理阻隔,透过江行舟的头顶天灵盖,如同温暖的洪流,汹涌澎湃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冲刷拓宽着他每一寸经脉,滋养夯实着他文宫世界的每一处根基!
他周身的青衫无风自舞,猎猎作响,整个人被笼罩在圣洁丶纯粹丶至高无上的文道光辉之中,宛如神人降世!
在这股浩瀚国运才气的猛烈冲击与玄妙引导下,江行舟丹田文宫深处,那原本已初具雏形丶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文枢一文道修行者的力量核心与法则中枢,开始了翻天覆地丶脱胎换骨般的剧烈蜕变!
「嗡——!」
文枢剧烈震颤,发出如同洪钟大吕丶又与大道法则共鸣的玄奥声响!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凝实丶壮大,从原本的虚影化为实质,变得如琉璃般剔透,又如金刚般坚固,内部结构衍生出无数繁复而玄奥的纹路,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更令人心神震撼的是,自这枚新生的丶散发着磅礴伟力的文枢核心之中。
十道色泽各异丶却同样蕴含着煌煌正道气息与不同权柄意蕴的才气脉络,如同世界树的根系扎根虚空丶枝干撑开天地一般,蓬勃生长丶蔓延而出!
这十道璀璨的文脉,五道呈现殿宇之形,恢弘大气,肃穆庄严,分别对应文华丶文渊丶武英丶体仁丶东阁五殿之气象与权能!
另外五道则呈现楼阁之象,精巧深邃,包罗万象,分别对应文渊丶龙图丶奎章丶集贤丶保和五阁之智慧与韵律!
五殿五阁,十脉同开!
这正是五殿五阁大学士文位圆满晋升的至高象徵!
意味着从此刻起,江行舟的文宫世界,已能同时承载丶自如运转丶完美调和殿阁大学士体系所能掌握的所有文气属性与天地规则之力!
其所能调动的才气总量丶精纯度丶以及对文道法则的亲和度与掌控力,都已达到了一个令寻常殿阁大学士难以企及丶匪夷所思的全新境界!
这不仅是量的积累,更是质的飞跃,是生命本源向着更高维度的升华!
这道汇聚了国运的才气光柱持续灌注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天地间的异象才缓缓消散。
文华殿内恢复了先前的光线,但那浩瀚磅礴的文气馀韵依旧在殿中盘旋回荡,经久不散,仿佛将此地暂时化为了文道圣地。
江行舟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先前那逼人的锋芒已然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深邃与平静,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循迹生灭,有古今春秋在眼底悄然轮转。
他周身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的他,是才华横溢丶锐气逼人的年轻俊杰;
而此刻,他静立于殿中,青衫依旧,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渊渟岳峙丶执掌经纬丶不怒自威的磅礴气度!
那是一种身居庙堂之高丶明见万里之遥丶胸怀天下苍生的成熟重臣威仪,已然浑然天成,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
十七岁的五殿五阁大学士!
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
这份由绝世天赋丶赫赫功勋丶滔天民望以及帝国文运共同铸就的威严与底蕴,足以让任何心怀叵测或心存轻视者,在其面前望而却步,心生凛然敬畏!
「恭贺江大人!」
「恭贺文华殿大学士!
恭贺文渊阁大学士!」
「五殿五阁,圆满晋升!
实至名归,国之大幸!」
短暂的震撼与寂静之后,满殿文武,无论派系,无论心思,在此刻这煌煌文运与既定事实面前,皆齐齐躬身,爆发出震耳欲聋丶直冲云霄的恭贺之声!
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的琉璃瓦!
这是对绝对力量的认可,也是对朝堂规则的无奈遵从,更是对大周新格局的正式承认!
五位大儒相视而笑,抚须颔首,眼中充满了对文道后继有人的由衷欣慰与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女帝武明月微微颔首,绝美的面容上平静无波,但那双深邃凤眸之中,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激赏光芒,以及————一丝更深层次的丶关乎帝国未来的战略倚重。
江行舟静静感受着体内那如同长江大河般奔腾不息丶如臂指使的浩瀚才气,以及丹田中那枚统御十脉丶仿佛能与冥冥中的天地文道直接共鸣交感的核心文枢,心中一片澄澈与平静。
他拱手,向御座上的女帝及两侧百官从容回礼,动作舒缓而大气,气度俨然,已是一派擎天白玉柱丶架海紫金梁的国之重臣风范。
他知道,文位已固,权柄在握。
殿阁大学士文位一旦晋升成功,便不会消失。
脚下的道路已然铺就,接下来的征程,便是要用这身修为与权位,去真正践行那「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宏愿,去直面那即将到来的丶
更加汹涌诡谲的朝堂风云与席卷天下的浩荡大势!
殿阁大学士的加冕仪式,至此,圆满礼成。
一个迎来江行舟的大周时代,正伴随着文华殿内尚未散尽的浩瀚文气,磅礴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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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内,晋封大典的馀韵渐次平息,浩瀚的文气如潮水般收敛。
江行舟整顿衣冠,面向御座上的女帝及殿内五位大儒丶文武百官,从容拱手一礼,声音清朗平和:「陛下,诸位先生,若暂无他事,容臣先行告退。」
女帝武明月微微颔首,凤眸之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深处是难以掩藏的欣慰与倚重:「江爱卿连日辛劳,心力耗损非小,且回府邸好生将息,涵养文气。
户部诸般事务及后续章程,待明日朝会再行细致交割不迟。」
「臣,谨遵陛下谕旨。」
江行舟再施一礼,旋即转身,青衫下摆随着步伐划出一道从容的弧线,步履沉稳地走向那两扇由内侍缓缓推开的巍峨殿门。
当他一步踏出文华殿那象徵权力核心的门槛,重新沐浴在午后略显西斜的阳光之下时,眼前的景象,饶是以他历经五关锤炼丶已然稳固如磐石的心境,也不由得微微一顿。
只见皇宫之外,那十里御街丶偌大广场之上,黑压压的人群竟依旧未曾散去一非但没有因大典结束而离开,反而比之前聚集得更为密集!
数十万士农工商丶洛京百姓,如同静默的森林般肃立着,翘首以盼。
无数道目光炽热的丶期盼的丶饱含敬仰的丶带着泪光的一如同无形的聚光灯,齐刷刷地聚焦于他一人之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丶却比山呼海啸更为沉重而真挚的情感洪流。
他们中的许多人,脸上泪痕犹新,那是《卖炭翁》字字泣血带来的锥心之痛,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引发的深切共鸣;
他们的指间,仿佛还萦绕着《桃花源记》所勾勒出的那片理想净土带来的温暖与向往;
他们的心窍深处,则深深烙印着《兰亭集序》那超凡入圣的才情风骨,以及江行舟今日立于万民之前,直言「民瘼」丶痛陈时弊的伟岸身影!
他们在此久久伫立,忍受着饥渴与疲惫,只为再亲眼目睹一眼这位刚刚加冕五殿五阁大学士丶即将执掌天下钱粮的丶大周圣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之柱石;
只为用这漫长而沉默的守候,表达他们内心深处最朴素也最崇高的敬意,以及那份对清明政治丶对安居乐业最殷切的期盼。
「江大人————」
「江青天————」
人群中,有低低的丶近乎哽咽的呼唤声响起,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情感的涟漪。
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妪,拉着懵懂的小孙儿,颤巍巍地想要屈膝;
一名浑身沾满尘灰的工匠紧紧攥着粗糙的拳头,眼眶通红,强忍着激动;
那些寒窗苦读的年轻士子们,则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原本或许有些佝偻的脊梁,目光灼灼如星,仿佛看到了毕生文道与仕途上足以照亮前路的巍峨灯塔;
即便是那些平日里最为谨小慎微丶唯恐惹祸上身的商贩走卒,此刻也忘却了阶层尊卑与畏惧,眼中只剩下纯粹的丶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崇敬与感激。
在他们眼中,眼前这位青衫少年,不再是遥不可及丶高高在上的朝廷显贵,而是一位真正能看见他们疾苦丶听懂他们心声丶愿意且有能力为他们仗义执言的「自己人」!
是一位用惊世才华和凛然风骨,为他们这些卑微如草芥的升斗小民,挣来了前所未有之关注与尊严的英雄!
江行舟的脚步,在宫门前那汉白玉铺就的漫长台阶上微微停顿。
他深邃如古井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一片由无数张写满生活艰辛丶却又此刻洋溢着热切期盼的面孔所汇成的浩瀚海洋。
他清晰地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泪光,读懂了他们脸上的渴望,更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丶几乎要化为实质的信任与托付。
他没有发表任何激昂的演说,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衫,朝着下方那无边无际的人海,极其郑重地丶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弯下的不是臣子对君王的礼节,而是学者对黎民百姓的敬意,是承载期望者对赋予期望者的庄严回应。
起身后,他不再停留,青衫飘动,缓步踏下玉阶。
训练有素的羽林卫早已肃清中央御道,威严伫立。
然而,当他行走其间时,两旁那密集的人群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引导,无比默契地向两侧悄然分开,如同分海般,为他让出一条宽阔丶安静的通路。
没有拥挤,没有喧哗,甚至连大声的喘息都听不见。
只有无数道目光,织成一张温暖而厚重的网,无声地追随着他那并不算高大丶却此刻显得无比挺拔的身影。
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沉稳的脚步声,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丶近乎虔诚的寂静。
他行走在这万民无声的簇拥与目送之中,清晰地感受着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丶炽热而纯粹的信念之力。
体内那枚新生的丶蕴含着五殿五阁权柄与文运的文枢,随之微微震动,与这浩瀚磅礴的民心隐隐共鸣,变得更加圆融通透,稳固如山。
他深知,今日之所获,远不止是殿阁大学士的尊荣与户部尚书的权柄。
他真正收获的,是这煌煌天下最可宝贵丶亦最沉重无比的一民心!
这民心,将是他未来披荆斩棘丶践行「安得广厦千万间」宏愿的坚实根基,也是他肩上必须扛起的丶如山如岳的责任。
马车早已安静地等候在长街的尽头。
江行舟步履从容地登上马车,在掀开车帘步入车厢的前一刻,他再次回眸,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依旧在夕阳馀晖中伫立丶目光紧紧追随的万千百姓。
随即,车帘轻轻垂下,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驶离了庄严肃穆的皇城区域。
直到那载着青衫身影的马车消失在长街的拐角,彻底不见踪影,许多百姓依旧久久不愿离去。
他们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残留的温暖与力量,心中反覆回味着那四篇传世之作带来的震撼与感动,以及对未来生活悄然升起的丶前所未有的憧憬与希望。
「江大人————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有了江青天在朝,咱们老百姓的日子,总会见到光亮吧————」
「大周————真的有希望了————」
细微而真诚的低语声,如同涓涓细流,在沉默良久的人群中悄然流转,一种名为信念的力量,在无声无息间凝聚丶滋长。
今日之后,江行舟这个名字,已不仅仅代表着一位文道天才丶一位朝廷新贵。
他已成为一座巍峨的象徵,象徵着一股锐意革新丶心系苍生的清流力量,深深地植入了大周亿万黎庶的心田之中。
马车内,江行舟背靠软垫,闭目养神,外界洛京城的喧嚣渐渐被抛远。
唯有指尖无意识地在膝头轻轻敲击的节奏,透露着其脑海中或许已开始酝酿的丶关乎天下社稷的下一步棋局。
关中道,秦岭余脉深处,瘴疠滋生之地。
一处地势险要丶猿猴难度的幽暗山谷内,依着湿滑的山壁胡乱搭建着几十座低矮窝棚,茅草为顶,枯枝为墙,歪斜欲倒。
几缕有气无力的炊烟从棚顶升起,混合着林间的腐殖质气息,却丝毫掩盖不住那股弥漫在空气中丶令人室息的汗臭丶劣质土酒的酸涩,以及长期饥饿导致的萎靡与深入骨髓的焦躁。
这里,便是黄朝与其麾下数百名走投无路的草寇赖以苟延残喘的巢穴。
山谷中央那片泥泞的空地上,一堆篝火有气无力地燃烧着,火苗舔着潮湿的柴薪,发出噼啪的哀鸣。
黄朝独自踞坐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巨岩上,褪去了夜行时的紧身黑衣,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发白丶打满补丁的灰色短打,脸上那副冰冷狰狞的青铜面甲却依旧牢牢扣着,只露出一双布满蛛网状血丝丶闪烁着愤世嫉俗与孤注一掷寒光的眼睛。
他正用一块沾了浑浊兽油的破布,一下一下,极其缓慢而用力地擦拭着一柄刀口已翻卷出数处缺口的朴刀。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劣质铁器,发出「沙————沙————」的单调声响,在这死寂的山谷中,如同毒蛇吐信,格外刺耳,也磨蚀着每一个聆听者的神经。
一个贼眉鼠眼丶观骨高耸的小头目模样的汉子,搓着满是污垢的手,佝偻着虾米般的腰,小心翼翼地挪到篝火旁,脸上堆着谄媚又难掩恐惧的扭曲笑容,声音因紧张而发颤,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老————老大,兄弟们都————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是————就是心里头还是像揣了只兔子,怦怦乱跳——————咱们——————咱们真要去碰那关中魏家的虎须?
那可是岐山脚下的庄子啊!」
黄朝擦拭刀锋的手骤然顿住,动作凝固。
他缓缓抬起头,青铜面甲下那两道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猛地刺向那小头目,嘶哑的声音像是破锣刮过石板:「怎麽,尿裤子了?」
小头目被这目光一扫,吓得浑身一激灵,险些瘫软在泥地里,慌忙摆手,舌头都打了结:「不————不敢!
老大您明鉴!
给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怂!
只是————只是那魏家————那是尚书令魏泯魏大人的本家啊!
关中道踩一脚地皮抖三抖的高门大户!
听说那庄子里养着的不是私兵,那是魏家的精锐部曲!
好几百号人,披着铁甲,骑着高头大马,弓弩强得能射穿牛皮!
咱们这点人马,这几把破铜烂铁————怕是————怕是刚摸到庄子墙根,就被射成刺猬了!」
他越说越是胆寒,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这要是失了风,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可都是要掉脑袋,不,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诛九族?」
黄朝发出一声夜枭般凄厉刺耳的冷笑,猛地将朴刀「锵」地一声狠狠楔进身旁的岩石缝隙里,霍然起身!
他环视着周围那些面黄肌瘦丶眼带惶恐却又在饥饿驱使下暗藏一丝贪婪凶光的喽罗,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与极具煽动性的蛊惑:「老子早就他娘的没什么九族可诛了!
坟头草都比你高了!」
「你们呢?
啊?!」
他枯瘦的手指如同利爪,逐一指向那些眼神闪烁的草寇,「你们哪个不是被田租逼得卖儿卖女?
哪个不是被胥吏欺压得家破人亡?
才跟着老子钻这不见天日的山沟子,像野狗一样舔食腐肉?
你们祖辈耕种的土地呢?
遮风挡雨的破屋呢?
早就被那些穿着绫罗绸缎丶吃着山珍海味的老爷们,用一张张借据丶一纸纸公文,巧取豪夺去了!」
「你们以为像耗子一样缩在这山里,啃树皮,嚼草根,就能活得长久?
做梦!
等哪天官军闲得发慌,或者哪个县令想捞点军功,大军一围,咱们照样是个被碾死的命!」
「横竖都是个死!」
黄朝猛地从怀里掏出那本边缘磨损的蓝皮帐册,如同摔碎一件祭品般,狼狼掼在面前潮湿的泥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指着那本仿佛凝聚着无尽财富与罪证的册子,眼中闪烁着饿狼般的贪婪与毁灭一切的凶光:「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这本册子上,记得明明白白!
魏家在岐山北麓的那个大庄园,就是他魏泯的老巢之一!
里面囤积的粮食,堆积如山,够上万人吃上三年都吃不完!
庄子里有自己的铁匠铺,日夜不停地打造刀枪箭矢!
地窖里藏着的金银珠宝,更是数都数不清!」
「抢了它!」
他几乎是撕裂了喉咙咆哮出来,声音在狭窄的山谷中碰撞回荡,震得篝火都为之摇曳,「抢了这笔泼天的富贵!
咱们就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就能换上快马利刃!
就能招揽四方好汉!
到时候,兵强马壮,占山为王,就连皇帝老儿也得掂量掂量!」
「老子就是要劫他魏泯的富,济老子的贫!」
黄朝的面容在跳跃的篝火映照下扭曲变形,青铜面甲更添几分鬼气,「这大周的天下,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趴在咱们穷人身上敲骨吸髓的,就是这些盘根错节丶道貌岸然的门阀世家!
他魏泯在洛京城里人模狗样,他魏家在关中就无法无天,强占民田,放印子钱逼死人命!
他们才是最大的强盗!」
「你们怕他们?
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老子就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让全天下的人都瞧瞧,这些披着官袍的世家,骨子里是什麽吃人的豺狼!」
「就问你们一句,」他最后一声怒吼,如同濒死野兽的绝叫,目光扫过每一张惶恐而贪婪的脸,「干——还是不干?!」
山谷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草寇们看着状若疯魔的黄朝,又死死盯住地上那本仿佛能带来生路的帐册,再摸摸自己乾瘪的肚皮,想想那毫无希望的未来。
一股长期被压抑的绝望丶对食物的原始渴望丶以及对那些高高在上者的刻骨仇恨,如同岩浆般在他们胸中奔腾丶汇聚,最终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干他娘的!」
「豁出去了!
拼了!」
「抢钱!
抢粮!」
「跟着黄老大,杀出一条血路!」
起初是几声压抑不住的嘶吼,随即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整个山谷!
数百名衣衫褴褛丶眼冒绿光丶形同饿鬼的草寇,纷纷举起手中简陋的棍棒丶
缺口柴刀丶生锈铁剑,疯狂地嚎叫起来,群魔乱舞,煞气冲天!
黄朝看着这群被自己成功煽动起来的亡命之徒,青铜面甲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本沾了泥水的帐册,如同抚摸情人般擦去污渍,贴身藏好。
然后,「唰」地一声拔出深嵌石缝的朴刀,刀尖带着决绝的寒光,直指山谷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厉声喝道:「好!
都是带把的爷们!」
「传老子号令!
今夜子时,人衔枚,马摘铃,趁黑出发!」
「目标——岐山魏家庄!
他们魏家仗着权势,绝想不到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虽然家丁众多,但守备必然松懈!
咱们趁夜偷袭,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片甲不留!」
「抢钱!
抢粮!
抢地盘!」
「哦吼!」
草寇们发出震耳欲聋的丶如同野兽般的狂热嚎叫,声震山林,惊起夜栖的飞鸟。
一场针对大周顶级门阀的丶疯狂而注定充满血腥的袭击,就在这秦岭深处弥漫着绝望与贪婪气息的巢穴中,悄然拉开了它罪恶的序幕。
黄朝,这个被科举功名彻底抛弃丶被残酷现实逼入绝境的落魄文人,终于彻底撕下了所有伪装。誓要将这满腔的愤懑与无尽的绝望,用最暴烈丶最极端的方式,狼狠倾泻在这个他曾经梦想「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却恨不得将其彻底焚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