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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林不笑去年旧疾复发时，咳着血还坚持校阅新兵的模样，眼眶不由得发热。
“准了。”她起身走到凌苍川面前，想要将他扶起，“告诉林将军，书院后山的演武场朕拨给她们。若缺什么，直接找户部......”
凌苍川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他垂着头，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陛下，末将僭越......可每次看到林姨身体不适还要查夜岗，看到老兵们拄着拐杖擦拭兵器，我这里......”他攥紧心口，铁甲护手发出咯吱声响，“就像被千万根针扎着。”
楚容朝的指尖悬在她肩头迟迟未落。
记忆里那个在校场骑马射箭的少年，此刻竟在她面前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
凤文阁外的铜铃突然叮当作响，寒风卷着细沙扑进来，将烛火压得一蹿一蹿的。
“起来吧。”楚容朝忽然转身走向后殿，“随我去个地方。”
当两人踩着积雪登上宫墙时，漫天星河突然在头顶炸开。
凌苍川望着琉璃瓦上堆积的薄雪，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云锦书院灯火，忽然想起第一次随母亲进宫时，也是这样的冬夜。
那时他还够不到宫墙的扶手，是林不笑把他扛在肩头，指着星空说：“小川川，看到那颗最亮的星星没？那是咱们西楚的将星。”
“小时候，我总觉得林姨她们是永远不会老的。”凌苍川忽然开口，声音被风揉碎在星河里，“每次跟着凌苍叶还有大哥去军营，林姨她们就变着法子哄我。。”
“后来有一次我偷溜上战场，她们比我娘还紧张。林姨把家传的软甲塞给我，说‘敢伤着一根头发就扒了你的皮’......可现在她咳血时，还要强撑着说‘老骨头硬朗着呢’。”
楚容朝望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解下披风披在他肩上。
玄色锦缎带着体温，金线绣的蟠龙在月光下泛着柔光：“你可知林将军为何想去书院？”
她指向云锦书院方向，那里正有几盏孔明灯冉冉升起，“去年阅兵时，她望着那些新兵说‘咱们这些老家伙该把本事传给下一代了’。”
凌苍川猛地抬头，睫毛上沾着细小的冰晶。
他想起昨日去探望林不笑，她正用缠着纱布的手，一笔一划地写新兵训练手册。
案头摆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那是她最爱吃的点心，每次去军营，林姨都会偷偷藏几块在怀里。
“陛下，”凌苍川声音发颤，“也许......或许看着她们将毕生所学教给孩子们，比看着她们倒在军营里，更让人安心。”
楚容朝轻轻揽住他的肩，轻轻拍了拍。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栖在宫槐上的夜枭。
“明日我陪你去书院。”她望着星空，“去看看林将军选的武场。”
凌苍川怔了怔，忽然破涕为笑。
记忆里林不笑藏糕点的样子浮现在眼前——明明是叱咤沙场的老将，却像个偷糖吃的孩子般小心翼翼。笑声惊落檐角积雪，簌簌落在两人肩头。
第二日早朝，楚容朝罕见地提前结束了议事。
当最后一位官员退出大殿，她抬手止住许翩欲言又止的神情：“茶税案暂由你全权处置，朕今日另有要事。”
凌苍川候在宫门外，看着玄色凤辇缓缓驶出，掌心不自觉地攥紧又松开。
昨夜星空下的对话仍在耳畔回响，可当真要去见那些即将告别军营的老将，他心里又泛起阵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