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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风雪(第1/2页)
入冬的脚步踩进金川村时,整个村子都在发电站工地上忙得热火朝天。
村后大梁山的风机基础已经浇好了,灰白色的水泥墩子稳稳扎在山顶,像颗埋进土里的希望种子。
工人们正搭着塔架,一根根钢架子竖起来,在冬日灰白的天色里闪着银光。村东那片荒坡也变了模样——光伏支架一排排站在坡上,蓝色的光伏板一片片铺开,远远看去,像是给荒坡披了件崭新的衣裳。
拾穗儿天天泡在工地上。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棉袄,头发用橡皮筋简单扎着,从早忙到晚。
施工队缺什么材料,她去协调;乡亲们有什么不明白,她去解释;遇到突发情况,她得第一时间想办法解决。
几天下来,脸被寒风吹得通红,手上也裂开了口子。
陈阳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咳嗽时不时还会发作。但他每天都跟着拾穗儿往工地跑,挎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图纸、笔记本和测量工具。
风机基础浇筑时,他盯着水泥的配比和浇筑的精度,在寒风里一站就是半天;光伏板安装时,他拿着角度仪一片片测量,确保每块板子都朝着最合适的方向。
“陈阳,回屋歇歇吧,这儿有我们呢。”李大叔看他咳得厉害,忍不住劝道。
陈阳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药瓶,倒出两粒药片干咽下去:“没事,不打紧。这基础浇筑是百年大计,差一点,以后风机转起来都可能出问题,我得看着才放心。”
他说这话时,眼睛盯着正在施工的工人,目光专注得像在雕琢什么珍贵物件。
只有拾穗儿知道,陈阳心里憋着一股劲——他要对得起全村人的期待,对得起那份沉甸甸的信任,更要对得起自己学的这一身本事。
村里人干活的劲儿头足得让人心疼。
年轻小伙子们跟着施工队搬运材料,几十斤重的钢架,两个人一抬就走,肩膀磨破了也不吱声。
妇女们在临时搭起的灶台边忙活,大铁锅里炖着白菜粉条,蒸笼里冒着白花花的馒头热气。就连王大爷这样的老人,也天天拄着拐杖来工地,帮着照看工具,打扫场地碎片。
“拾穗儿,你看看这儿还缺啥不?”
桂花端着簸箕过来,里面是刚烙好的饼,“我让家里那口子又去邻村买了五十斤面粉,够工人们吃几天的。”
拾穗儿接过簸箕,看着桂花冻裂的手,喉咙突然有点堵:“嫂子,这些天辛苦大家了。”
“说啥呢!”桂花拍拍她的肩,“等电通了,咱村就不一样了。这点辛苦算个啥?”
是啊,等电通了,村里晚上就能亮堂堂的,孩子们写作业不用再点煤油灯,老人冬天能用电暖器,家家户户都能看上电视,知道外面是啥样子。
这个念头像团火,烧在每个金川村人的心里。
可谁也没想到,这团火会遭遇那么大的风雪。
那天早上天就阴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低得好像要贴到屋顶上。
拾穗儿抬头看了看天,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陈阳也注意到了天气变化,他找到施工队长,叮嘱加快进度,把怕湿的材料先遮盖好。
到下午,第一片雪花飘了下来。
开始只是零星几点,接着就密了,到傍晚时,已经成了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往下落。
风也刮起来,卷着雪片子横着飞,打在脸上生疼。
不到两个时辰,整个村子就白了,山白了,路白了,工地上那些刚立起来的支架也白了。
“坏了。”拾穗儿站在自家屋檐下,看着越来越大的雪,心直往下沉。
一夜风雪。
第二天推开门,雪已经积到膝盖深。村子静得吓人,连鸡叫声都听不见。
拾穗儿深一脚浅一脚往工地走,陈阳也跟了出来,俩人一前一后,在雪地里踩出两行深深的脚印。
工地上的景象让人揪心。
厚厚的积雪把一切都埋了,只露出些高处的钢架尖尖。
临时工棚被雪压塌了两间,幸好工人们昨天傍晚就撤到村里去了。
那些刚立起来的光伏支架,在雪的重压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有几处已经明显弯了。
拾穗儿扒开一处积雪,看到下面的支架接头处已经变形,她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把。
“拾穗儿!”陈阳在不远处喊她,声音在风雪里显得很急,“得赶紧清雪!再不清理,这些支架全得压坏!基础可能也会冻坏!”
拾穗儿跑过去,看到陈阳正蹲在一个风机基础旁,用手扒开雪检查。他的手指冻得通红,却还在仔细摸着水泥表面。
“基础浇筑时间还不长,这么低温加上积雪重压,可能会产生裂缝。”
陈阳站起来,脸色凝重,“一旦基础出问题,整个风机都得重来,损失就太大了。”
“清雪!”拾穗儿咬着牙吐出两个字,“现在就清!”
她转身就往村里跑,棉鞋在雪地里打滑,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跑。陈阳看着她的背影,也赶紧跟了上去。
铜锣在村里响起来的时候,乡亲们正在各家扫雪。听到锣声,大家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聚到村头老槐树下。
“工地上雪太厚,支架要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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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穗儿喘着气喊,“基础也可能冻裂,咱们得去清雪,能去的都去!”
没有一个人犹豫。
李老三从家里扛出三把铁锹,分给旁边的年轻人。
张婶招呼妇女们:“男人们去清雪,咱们烧水做饭,不能让他们饿着冻着!”
王大爷拄着拐杖也要去,被大家劝住了,老人急得直跺脚:“那我给你们看工具!这总行吧?”
陈阳已经回屋拿出了图纸,在雪地里铺开——虽然马上就被风吹得哗哗响。
他指着图纸,大声说:“清雪不能乱清!要按路线来,先清关键设施周围的雪!风机基础这里,光伏支架这里,这些地方最要紧!”
他蹲下身,用树枝在雪地上画出路线:“从这儿开始,往这儿清,靠近支架的地方只能用手,不能用铁锹撬,会伤到支架!”
大伙儿围着他,仔细听着。这些庄稼汉也许不懂什么专业术语,但他们听得懂事情的轻重缓急。
清雪队伍上山了。
二十多个青壮年,扛着铁锹、扫帚,还有人推着小推车。
雪还在下,风刮在脸上像刀割,可没人退缩。拾穗儿冲在最前面,一锹一锹地铲雪,很快,她的棉袄就被雪浸湿了,又结成了冰壳。
陈阳也拿着铁锹在干,但他更多的是在各个关键点之间来回查看,指导大家怎么清才不伤到设施。
看到一处支架变形严重,他赶紧让工人们拿来工具,在风雪里进行临时加固。
“陈工,你进屋暖暖吧!”有人看他咳得厉害,劝道。
陈阳摇摇头,继续检查下一处。他知道,这时候他多发现一个问题,就能多挽回一分损失。
中午,妇女们送饭来了。热乎乎的粥装在保温桶里,馒头用棉被捂着,还带着温热。
大家就蹲在雪地里,捧着碗匆匆吃着。粥很快就凉了,就着冷风往下咽。
张婶特意给陈阳盛了碗稠的,又塞了两个煮鸡蛋:“陈阳,你身子还没好,得多吃点。”
陈阳接过碗,手冻得发抖,差点没端住。他看着碗里冒出的热气,再看看周围一张张沾着雪屑的脸,突然觉得眼睛发酸。
“谢谢婶。”他低声说,埋头喝粥,热粥下肚,身上才有了点暖意。
下午雪小了些,但天更冷了。铁锹把子冻手,抓一会儿就得搓搓手。拾穗儿的鞋全湿透了,脚冻得没了知觉,她还是咬着牙继续干。
她知道,她不能停,她一停,大家的心气儿就可能散了。
到傍晚,工地主要区域的雪总算清得差不多了。
可往山下看,那条山路已经完全被雪埋了,白茫茫一片,连路的影子都看不到。
“材料运不上来,机械也上不来。”
施工队长愁眉苦脸地说,“这雪再下两天,咱们的工期至少要耽误半个月。”
拾穗儿站在山坡上,看着被封住的山路,心里沉甸甸的。
她知道队长说的是实话,可她更知道,这时候不能说泄气话。
“路是人走出来的。”
她说,声音不大,但很坚定,“山路也是人开出来的。明天,咱们就开路!”
夜幕降临时,清雪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山。
拾穗儿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工地——那些支架在暮色中静静立着,虽然还有些积雪,但已经不像早上那样被压得摇摇欲坠了。
陈阳走在她身边,突然轻声说:“今天多亏了大家。”
拾穗儿点点头,没说话。她的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是感动,是沉重,也是某种说不清的希望。
她想,也许建发电站最难的不是技术,不是钱,而是这份在风雪里也不熄灭的心气儿。
回到家,拾穗儿打了盆热水泡脚。脚冻得通红,泡进热水里,针扎似的疼。
她咬着牙忍着,脑子里却在想明天开路的事。
陈阳在隔壁屋里咳嗽,咳了很久。拾穗儿听着,心里一阵阵发紧。她起身,去灶房熬了姜汤,端到陈阳屋门口。
“来,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屋里静了一下,门开了。陈阳披着棉袄站在门口,脸色在油灯下显得很苍白。他接过碗,手还在微微发抖。
“谢谢。”他说,然后看着她,“你的脚怎么样?”
“没事。”拾穗儿说,顿了顿,又问,“你说,这雪还会下多久?”
陈阳望向窗外,夜色里,雪花还在零零星星地飘。
“看云层,可能还要下。”
他低声说,“但不管下多久,路总要打通。发电站,也一定要建起来。”
拾穗儿重重点头。
那一夜,村里很多人家都亮着灯。人们在修补工具,准备干粮,为第二天的开路做准备。
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问“值不值得”,因为大家都明白——这条路,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明天。
而此刻的工地上,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几处被临时加固的支架在风里微微摇晃,像是在等待,也像是在坚持。
夜空中,又飘起了细碎的雪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