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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跟赵青所在荒原相距数千里,天山某处背风的峡谷。
寒月高悬,映照着远处羌人部落稀疏的营帐,星星点点如同鬼火,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昏暗,嶙峋的黑色山脊在夜色中如蛰伏的巨兽,夜风阵阵,发出呜咽般的尖啸。
贺拔玄高盘坐于一块相对平整的巨石上,双目紧闭,脸色比那万年积雪还要苍白三分。蚀天依旧横在膝前,但顶的惨绿色宝珠光芒黯淡,那道狰狞的裂纹如同一条毒蛇,盘踞其上。
在他身旁不远处,一个魁梧的身影半倚在冰冷的岩壁上,正是那名被催发进入“幽冥魔变”又被韩辰帝重创的持钺宗师。
此人已从魔变形态退出,浑身骨骼不知碎了多少处,气息奄奄,胸口一个巨大的焦黑拳印,残留着恐怖的丹火气息,却奇迹般地保留了一口气,伤势亦在缓慢自愈??所付出的,不过是成为“仆”的代价。
贺拔玄高猛地睁开双眼!
眼底深处,血丝与幽冥寒芒交织。
他并未去看身边垂死的手下,而是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东方,仿佛穿透了层层山峦,再次看到了那片让他大败亏输的热海南岸,看到了那该死的韩辰帝,更看到了那诡诈狡猾消失在玄渊深处的赵青!
一丝厉色闪过。
他缓缓抬起枯槁的右手,伸出食指指尖不见真元光芒,却有丝丝缕缕的,无形无质却令空间都微现扭曲的??神念!
他以神念为引,在身前的虚空之中,开始缓慢而艰难地刻划。没有任何笔画痕迹,虚空中却开始凭空凝聚出一枚枚奇异的光符,线条古朴苍劲,带着一种源自远古的磅礴威压。
令人心惊的是,符文的核心区域,并非抽象的图案,而是由纯粹的幽光凝成的??散发着洪荒气息的古篆大字,如鲜血淋漓,悬于半空,在惨淡的月光下流转着妖异的光芒:
“殷、姬、嬴、刘、李、赵......拓跋、慕容、宇文、耶律、完颜......”
这些姓氏,赫然是另一个平行地球的时空里,诸多王朝的开国族姓,因为幽帝本人的恶趣味,赐予给了他麾下的巡王,神将,随侍们,裂土册封,并烙下血脉之契。
不过,大抵是因为难听丑陋的缘故,什么孛儿只斤、爱新觉罗,却是未被包含在内。
“以帝之名………………”贺拔玄高的声音如同冰川下流淌的寒泉,冰冷却带着一种疯狂献祭般的炽热,“唤醒沉睡之血!归源!诸神后裔,当奉天命!先祖之诺,汝等当偿!违誓者,天天之!族灭之!”
最后三字吐出,悬空的姓氏符?轰然爆碎,化作千百道细如发丝的灰黑流光,如同有生命的鬼魅毒蛇,瞬间钻入虚空,消失无踪。
秦都长陵,观星台上寂静无声。
元武皇帝背对着灯火璀璨的皇城,负手而立,目光穿透琉璃顶,久久凝望着北方那片似乎永远不再沉寂,每时每刻都充盈着宏大气机的天域,眉头紧锁。
他周身气韵如深邃汪洋,但此刻这汪洋底部却压抑着一股难言的躁动。这位意志如钢铁的帝王脸上,罕见地失去了平日的冷硬掌控感,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深深的疲惫与......一丝自我怀疑的裂隙。
天幕之上,并非无星,而是那些遥远的恒砂之光,被一层又一层此起彼伏,未曾停歇的绚烂“烟火”所淹没。其气机之纯净浩大,虽隔万里,依旧让元武心神微震。
这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了!
“......“
观星台下深涧中,一条养了三十年的老鲤鱼无聊地甩尾跃水,搅碎了一池倒映的星河。
元武眼角跳了跳。
这细微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引以为傲的定力上。他猛地攥紧扶住白玉栏的左手,指节发白。
“一刻钟了......”元武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仿佛在说服自己,“足足一刻....那股波动还在持续......而且......似乎比之前感知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沉?”
他用力闭了闭眼,额角有青筋微微跳动。
再睁眼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迷茫与......沮丧之意?
“前些天也就算了,隔三岔五,偶然有人引动星象变化,朕也就忍了......”
“可这......这算什么?”
“每时每刻都有人‘启天’成功,气机还永不消散?甚至越来越强?”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收拢,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到底是朕的感知疯了,还是......这方天地......真的疯了?!”
猛然!他霍然转身,目光锐利如鹰隼,打在了待在阴影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黄袍老者??礼司司首,徐福!
“天象紊乱至此,观星台作何解?”
徐福深深躬身:“陛下息怒。天象骤变,气机混淆,非人力所能尽窥。西北天域之异动,前所未有,星轨混沌,元气狂潮......老臣......亦难窥其全貌。恐有......不世出的异数,或......超越认知的力量在搅动乾坤。
元武皇帝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模糊的回答并不满意。
他向前踱了半步,来到观星台边缘,俯视着黑暗中长陵恢弘沉寂的轮廓。
再次开口时,语气已恢复帝王的沉凝,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冰寒的平淡,像是不愿再与那天象计较:“那项事,如何了?”
元武并未说透,然徐福心中雪亮,早已明晓之意,“那座......大阪.......挖得怎样?”
所谓的“挖”,其实指的是“理”,暗中埋入孤山剑藏的传承典籍,再“公开”性地经由李思之手,交付到皇后郑袖处,让她在七境巅峰似乎已显落魄的当今,参悟其秘奥,突破成为大秦王朝第二位八境启天。
帝王夫妇,天下至尊,却是权力巅峰的囚徒,维系彼此关系的核心纽带不再是情分与信任,只剩无休止的猜忌、算计与掣肘,纵然元武选择了先行“退让”“和解”,亦不愿率先流露半分情感。
在那位同样精通权术与力量,或许早将自己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的皇后面前,任何先行表露的“软姿态”,都可能瞬间化为刺向自身的致命利刃,演绎成合作破裂的变招。
徐福对此心知肚明,对此等宫廷权谋毫无波澜,他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头颅垂得更低,用阴影遮蔽了自己的表情:
“陛下洪福,机关虽毒,迷障虽深......但“钥匙”在手,层层皆破。陵道已然畅通,共掘开三重玄门,破除古禁七十三道。
“核心典籍拓本三百六十卷、古剑器真意烙印一十二道,皆由符文秘柜封存,已随核心阵盘一同沉降......只待陛下圣断,择机......而行。”
元武皇帝微微颔首,“她若能突破......也好。此间风云,已非昨日可量。”乱世将至,棋局已开,他必须握住最强的棋子。
天凉祖地那场席卷千里的元气潮汐,如同投入寂静深潭的巨石,波纹荡漾。
首先触动的,便是毗邻祖地,世代以“守护者”自居的乌氏王国。
几乎同一时间,其东南方荒原的深处,与祖山盆地的苍凉奇境仅隔着起伏的戈壁山丘,乌氏国边陲重镇“铁骨关”的?望塔顶。
一名身穿沉重狼皮袍,连半个脸面都遮掩在皮毛帽子里的中年男子,抬头望天。
他正是乌氏国中地位超然,既担国师之职又负先知之名,深受皇族敬重的大巫??战摩诃!亦或者是......最后的天凉遗族!
当注意到了那股浩瀚、仿佛撕裂了原有天穹秩序的气机,确认了它来自的方向,战摩诃掏出了一幅描绘着天凉祖山及其周围盆地的古旧羊皮地图,手指轻轻划过代表祖山的黑色标记,整个人微微颤抖。
他不是在崇敬,也并非因有敌人进犯而感到愤怒。
他是在惊喜,兴奋,乃至双眼都燃起了异乎寻常的火焰???那是混杂着痛苦、决绝与一丝疯狂野心的火焰,随着目光越过在月光下起伏的杭爱山岭阴影,精准地落在那片被无尽死寂和神圣灵气覆盖的巨大盆地方位。
他血脉的源始之地,天凉祖山!
身为隐姓埋名的“天凉守墓人”一脉,他背负的是昔年无双风雨剑等人赋予的、冰冷残酷,与自身毫无关系的使命:世代潜伏乌氏,保守祖山秘密,灭杀所有可能泄露入口捷径的知情人。
这个沉重的枷锁,束缚了他的一代又一代先祖,只为守护一个遥远王朝残党们留下的,本就不该存在的“邪物”,维系其封印,以及堆砌这守护使命的如山白骨!
他的父母、祖父母,都在这个扭曲的职责中消磨了生命,最终无声陨落。
他的目光扫过地图外围那些标注着危险符号的区域,仿佛看到了无边无际、层层叠叠的灰白色骸骨碎片,堆积如河川。
那是昔日天凉子民,无数意图争夺不死药的部落联军,最后守护祖山至死的无双风雨剑同袍们,数百年来误入禁地的乌氏牧民,为探寻宝藏而来的修行者......所有人的血肉最终都化为了一样的尘埃!
“神圣?”
战摩诃对着凛冽的夜风,无声地嘶吼,却似带着千年积郁的冰寒质问:“用数以百万计的无辜尸骸堆砌起来的圣地?用永恒的看守者血脉作为牺牲去供奉的禁区?这样的神圣,它配吗?!!“
这些尸骨里,有多少是他血脉上的祖先?有多少是不该死去的平民?
祖祖辈辈的沉默牺牲,换来的不过是乌氏表面上对祖地的敬畏,实则......不过是畏惧那古代强者布置的,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死亡禁制!
这祖地本身,就是一切不幸的源头,一个扭曲的存在!
从它引来那颗带来不死药也带来无尽灾祸的天外陨星起,就已经不再是福地,而是罪恶的渊薮!是无尽的诅咒之源!
“乌氏敬若神明,历代乌皇发下重誓守护它,甚至立下祖规:凡擅入祖地者,凌迟处死,株连全族!何其愚蠢!何其......可悲!”
战摩诃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浸透着看透千年谎言后的讽刺与疲惫:“它早就该被毁灭了!守护它,就是延续这绵延数百年的杀戮循环!这祖训本身,就是沾满鲜血的枷锁!”
必须摧毁它!终结这一切!凭什么不能由他来掌握那长生不死药的力量,来结束这无谓的牺牲,来为这荒原带来新的秩序?即便......代价是变得不再完全是自己?那又如何!
乌氏如今在强秦的阴影下风雨飘摇,边境烽烟时起,国内人心惶惶,正需要一位绝对的强者站出来,效仿秦楚二朝,掀起改革与复兴的浪涛,重振往日的辉煌!
哪怕背负千古骂名,哪怕被唾弃为叛徒!
当然,战摩诃深知自身七境上品的修为,并不足以撼动祖山核心的守护,他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刀,去劈开那最后的封印!
而那个此刻正在祖山深处、引动天地异象的神秘强者,便是最好的诱饵与开路先锋!
没有片刻犹豫,战摩诃转身,眼中最后一丝挣扎被冷酷的决绝取代。
他迅速召来心腹侍卫,将一枚雕刻着苍狼啸月图腾的骨牌掷出,声音低沉而急促
“速持我月狼令,飞马前往王庭!禀告完颜皇太后:祖山圣地震动,天降异象,有绝世强者擅闯禁地,亵渎圣陵,其力......疑似启天!或可撼动封印!请太后即刻调集精锐,令耶律大元帅封锁祖山所有出口!”
“此獠实力莫测,非大军不可制!另......”他顿了顿,眼中厉芒闪烁,“告知太后,此乃千载难逢之机,祖山......有望一探!”
虽然战摩诃可以确定,乌氏实际的掌权者,被奉为神灵般存在的完颜皇太后,根本不知道“不死药”的存在,但光凭着“不老泉”与浓郁灵机的吸引力,亦足以让年迈衰老的她心动,甘愿冒险一搏。
侍卫接过骨牌,触手冰凉,仿佛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惊涛骇浪,不敢多问,叩首领命狂奔而去,身形无声融入阴影。
战摩诃收起羊皮卷,独立寒风,一柄玄月般的弯刀骤然自他双手间浮现,折转着向上飞去,越升越高,光华大盛。
许多个呼吸之后,塔楼下方传来了一阵枯草折断的声音,又很快逼近到了他的身侧。
一头银白色巨狼跃起十数丈,出现在了战摩诃的身边。它的背上有着鞍座,甚至还有捆缚着一些食物和厚毛毯。
战摩诃拍了拍这头巨狼的头颅,没有多言,直接坐上了鞍座,开始向着祖地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