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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已过,秋已至深。
尽管有诸多不舍,但时时随风飘落的黄叶,提醒着大家,这最后的绚烂是秋的短暂回望。
转眼已经是万历八年即将入冬,在等些日子,天空中就该飘落朵朵雪花了。
魏广德今日没有直接去内阁入直,而是先来到兵部,将兵部大半年的功绩梳理一下,准备岁末好向皇帝上奏,迎接来年的京察。
此时,代行兵部尚书之权的张科和魏广德面对面,正在讲述这一年的情况。
“好了,这两年你和谭大人把兵部打理的不错,没有出现军营哗变之事,有时候我都觉得是大幸事。”
魏广德听了张科讲述各地卫所的工作,就摆摆手苦笑道。
“来年,各地卫所维稳依旧是重中之重,早些年因为饷银,隔三差五闹出幺蛾子。
就当前来看,重点依旧是要提醒下面人不要太贪,让他们知道但凡出点事儿,谁来都不好使,全部处理了。
其他就是东北的辽东和西南的缅甸两处,朝廷的补给兵部要上心,不要拖延。”
魏广德开口说。
“辽东开发奴儿干之事,只能等来年了,今年戚元敬派出去的人马走岔了路,没能抵达奴儿干城。”
维持各地卫所稳定,本就是兵部分内之事,但是说到辽东和缅甸,张科脸上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辽东年中出兵马回归奴儿干,结果船顺流而下却走岔了路,没能顺利抵达奴儿干,而是跑进了布列亚河。
等发觉失误,时间上已经不允许他们重新启程,只能悻悻然退回土河。
“无所谓,不是也顺道探索了周围,早晚都会派人过去看看的,水师不也没抵达奴儿干城。”
听到魏广德这么说,张科更是有些不自然。
之前谭纶主持兵部那会儿,魏广德要兵部做到的可都没有失败过。
开始今年不仅辽东向奴儿干派兵出了岔子,东海水师探索北海航线也没能成功。
可以说除了万历大阅的海陆阅兵完成的不错外,其他的重大军事行动全部失败。
其实不止这两件,魏广德没告诉兵部的还有南海水师探索向新大陆的行动也被推迟。
毕竟魏广德也是想当然了,俞大猷回到浙江后布置船只准备行动,可是从水师里调动几条主力战船当然不会那么简单的事儿,魏广德有要求不要公开,只能偷偷摸摸做。
所以,不仅要准备船,更要安排好人手。
一番操作后,出航时间就耽误了,只能给北京递信推迟到明年出航。
魏广德看到张科脸上的表情,呵呵笑道:“不急,不过是推迟一年而已,要的是稳扎稳打。
有了这一次的失误,下次就不会再出错了。
记得提醒东海水师,来年早些出航,毕竟谁也没想到那边大海都会冻上。”
明初经营奴儿干,都是通过黑龙江水域的运力,完成所需物资的转运。
魏广德现在把对奴儿干物资的转运交给东海水师,这就要海船直接靠上奴儿干城外的码头,才能方便装卸货物。
而一旦沿海结冻,海运自然就断了。
东海水师的战船倒是到了北海,只不过时间稍微,发现临近陆地的海面已经有结冻的迹象。
又从朝鲜渔民口中得知了结冻的时间,好吧,长达半年的结冰期,这就是苦夷岛和大陆之间那条狭窄海峡的交通条件。
魏广德只是在后世看过地图,知道那边大致的地理情况,但是对于其他的知之甚少,都要靠大明水师官兵摸索。
而这次,东海水师就是首次遭遇到这样的极端气象条件,船只在那时候进入鞑靼海峡,怕是就出不来就被冻在里面了。
后世搞气象学的就知道,黑龙江入海口就像一个喷壶的高压气体喷出口,鞑靼海峡就像一个管腔,鄂霍次克海就是这个喷壶的储水罐。
黑龙江入海口高速涌出的江水向南灌入海峡进入日本海,通过喷气泵原理,源源不断地将鄂霍次克海的冷水吸进鞑靼海峡,然后这股冷水顺着俄罗斯远东海岸线一直流到海参崴。
除非把黑龙江向南的出水口改道,向北方灌入鄂霍次克海,那么洋流逆转方向,把日本海里温暖的对马洋流抽到鄂霍次克海,才有可能改变那里的气候条件。
实际上,东西伯利亚沿海城市气温普遍比同纬度日本城市低的原因就在这里,一年里结冻周期也比同纬度地区时间长。
而改造日海口,这一想法即使在几百年后依旧只是停留在纸面的一个计划。
是的,俄罗斯也想发开西伯利亚,但是东西伯利亚的极端气候让他们即便可以拥抱太平洋,却依旧缺少不冻港。
于是,才有了这大胆的计划。
只是,这个计划太过大胆,对于环境的影响太过重大,很难预测后果才迟迟不敢动手。
魏广德这个小白自然不懂这些,他以为既然靠海就可以建港,无非就是通航时间短些。
那没关系,只要能通过海路向那里输送物资和船只就行了。
黑龙江岸边,大明肯定要建船厂,沟通整个黑龙江水域的水上交通。
但是有了海运,建船厂也就不急于一时,可以缓缓,就地取材背着,等到了时候再建船厂。
毕竟,建造船厂,那就意味着要有源源不断处理过的木材,总不能还千里迢迢把造船的木材运到辽东去吧。
“云南巡抚再次上奏,希望尽快完成缅甸府县的划分。”
说完兵部公务,张科忽然又提到缅甸的事儿。
缅甸暂时算是平了,但是近一年来各地也偶有叛乱发生,李家现在就把兵马分散在面的各地,随时针对发生的叛乱进行镇压。
李成梁儿子多的优点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他四个儿子现在都能独当一面,除了从军队里提拔的将领外,他四个儿子现在都领了镇守参将的职衔。
而原先西南各省的总兵、参将都已经率领部分官兵返回,毕竟西南各省也需要明军驻守,威慑各地土司,不能长久驻扎缅甸。
如果说一开始,朝廷视缅甸为鸡肋,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话,随着这一年缅甸矿产的大肆开采,当地经济状况明显好转。
以前这些矿产,缅王开发只是为了换取自身所需以及对外征战的耗用,而现在缅甸则成为大明重要的矿产基地。
缅甸的矿产好开采,许多又都是大明所需,自然引发采购热潮。
各种矿产出产后,很快就会被大明商人买走,一时间缅甸的经济反而比王统治时期还好。
毕竟缅王那会儿还有节制,采购所需,每年还会带着兵马出征,许多矿工那时候也会被征调走,所以产量一直没有扩大。
而现在李成梁坐镇缅甸,没有对外征战的需要,矿工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矿场工作,产量自然蹭蹭蹭往上涨。
实际上,李成梁巴不得缅甸成年男子都在矿场里劳作,这样就没人造反,他的日子会更滋润。
不过经济好了,自然云南的官府也有些坐不住了。
不止云南,而是朝廷里眼红的人也不少。
云南本来就对三宣六慰有管辖权,所以云南巡抚天然认为他应该在缅甸获得最大的利益。
可李成梁鸟都不鸟他,这让他既气氛又无可奈何。
于是,他能想到的办法自然就是尽快把缅甸纳入府县治下,如此军方就得交出缅甸的权力,由官府接管。
只要官府入驻,以后军方的利益自然大部分会落到官府手中。
以文抑武才是国家常态,不可能让这些丘八站在文官老爷们头上才是。
“他们给兵部行文了,呵呵呵......”
魏广德其实已经收到消息,知道云南那边有点小动作,但没有放在眼里。
现在缅甸时不时发生的叛乱,其实是在帮他们的忙。
因为地方还没有稳定,所以施行军管才能保证对当地的控制。
“年底兵部奏报,着重强调缅甸最近几次叛乱的情况,写的越激烈越好。
缅甸如辽东般施行军管,对兵部是有好处的。”
魏广德提点一句,“至于其他的,你告诉下面人,那都是小利,难道缅甸那边还敢不给兵部送上冰敬炭敬。
若是李大都督真敢这么不识抬举,你给我说,我去骂他。”
魏广德这话,既是给张科吃定心丸,也是暗示他和李成梁的关系。
现在缅甸的利益,近三成进了他和冯保的腰包。
缅甸的其他东西他没要,都换成成箱的珠宝玉石和金块。
金块,直接委托铸币局铸造成金币收藏,而冯保那边则是私铸成金条,藏在哪里不清楚,但估摸着冯保在京城的宅子里肯定有巨大的地窖藏宝。
“内阁正在讨论是否要放开对倭国的商贸禁令,你是什么意见?”
兵部主要事务说完,魏广德就开口说起内阁讨论的话题。
“天津开港在即,预计会和广州一起,在明年一起放开,各有一百张船引。”
魏广德继续说道。
“天津这边,主要就是对倭国和朝鲜?”
张科皱眉问道。
他当初没少见到倭寇涂炭闽浙的惨状,心中多有不平。
若不是魏广德提出,张科这会儿怕是已经开骂了。
“赚倭国的银子,富我大明百姓。”
魏广德小心的说道。
张科算是这个时代的愤青,对倭寇有刻骨仇恨。
其实,俞大猷也有这毛病,只不过多番被官场调教后开始学会了隐忍。
魏广德能够猜测到,俞大猷对他私底下和倭国做生意是很不高兴的,只不过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他已经看懂了,就算他反对也是无用,当权之人只会把他调走,继续做那些事儿。
过去太直,走了不少弯路,现在的俞大猷已经不愿意重走老路了。
毕竟年月不等人,他已经没多少时间可活了,不为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善贷,你老实说,内阁里,你和首辅的态度是什么?”
张科不是傻子,说是内阁商议,其实就是看张居正和魏广德的态度。
“首辅有些犹豫,我是持支持态度的。
你当知道,我一直在筹划对倭国用兵进行报复。
现在对倭国情报的刺探,多是通过朝鲜和琉球进行,有点耗费时长,若是能直接和倭国通商,锦衣卫的人就能直接进入倭国刺探,带回各种消息。
时间,才是情报最重要的。”
魏广德开口说道。
“你所说的,是倭国的金山银山吧。”
张科不客气问道。
“算是吧,朝廷需要倭国的金银资源。
别看大部分省份完成清丈田亩今年开始,一直到后年,朝廷的赋税收入都会大涨,可那又如何?
朝廷花钱的地方也多了,但就是那电铳的打造,就比鸟铳贵了不是一星半点。
但你掌兵部当知道,掣电铳的实用性确实不错,虽然威力弱点,但是发射快速,乃是维持我大明军阵的利器。
而短管的电铳在宣大骑兵中试用后效果也是不俗,比原本笨重的百出佛郎机要强得多。
还有带膛线的重型鸟铳,精准度高的可怕,说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也不为过。
这都是要钱的,没钱拿什么打造。”
魏广德苦笑道。
不知不觉,明军装备已经有了巨大变化,比历史上更加犀利。
但是带来的就是兵部每年的军费开支猛增,重型鸟铳最为费钱费料,各卫所也只能装备少量。
其实,最花银子的还是水师战船,不止需要造船,还要铸造大炮,完全就是吞金巨兽。
历史上,张居正改革虽然没有尽善其功,但也完成了大部分省份的赋税调整,国库大增。
但是,当时的大明并没有大造水师,所以财政有盈余。
而现在有了魏广德这个穿越者,国库收入增加了,可花销也变大了。
本该连续三年结余的大明财政,这三年里总体依旧入不敷出,更别谈什么盈余了。
这,还是在缅甸驻军没有大量耗用朝廷财政的基础上。
现在缅甸驻军的开支,都有地方赋税支应,只不过结余不多,还多被截留下来铺桥修路,建造城墙和港口。
张科进京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知道朝廷财政的困境。
以前在地方上还不觉得,总以为闽浙招灾,其他地方当有富裕。
“内阁的决定,兵部都会支持。”
终于,张科还是开口说道。
“大人,宣府急报。”
在魏广德松口气,打算再坐会儿就告辞回内阁的时候,外面进来报道。
“拿来。”
张科接过宣府急报,验看你封后拆开一看,说道:“俺答汗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