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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言飞没说话，沉思了片刻。
“案件没侦破之前，我有权利怀疑任何人，这是做警察的职责。”
“那你也怀疑我好了，我是故意晕倒让我老公回来，半路才害他出事的。”范慕言眼眶红着，语气却一点也不示弱。
真是个倔强的女人，左言飞心想。
不远处，一位顶着圆润腹部的护士冲着他们这边喊了起来。
“钱夏悠家属!请您这边赶紧缴费了，不然今天的药可就下不来了。”
范慕言的五官立刻扭曲了下，磕磕巴巴地回了句知道了，手指僵硬地在衣角扣了扣。
左言飞盯了盯她的手，指节突出，皮包骨头的。
他移开目光，顺着刚刚护士站着的方向看去，准备跟范慕言结束今天的谈话。
走廊那头，却出现一个瘦高的男人。步伐慵懒，徐徐向前。
裹了一席黑衣，整张脸被口罩和棒球帽压着，还带了副金丝框的眼镜。
左手的手腕上，套着个塑料袋子。
虽看不清那双眼，但明显那投来的目光是在盯着左言飞和范慕言的方向。
因为这周围……也没别人啊？
左言飞疑惑着，又瞅了瞅他，许是觉得有些眼熟。
只见那男人止了步，扭头确认了下病房门上的数字。后又对着左言飞一歪头，似笑非笑。
左言飞见状，还以为他要跟自己打招呼。刚要做出些反应，就见那男人直接拐进了夏夏所在的病房。
左言飞的脸上的肌肉僵了下。==||
范慕言也觉得奇怪，“是你同事么？”她问。
“没这么个奇怪的同事。”左言飞说着，同范慕言一同回了病房。
那男人果然立在夏夏的病床旁，左言飞靠近，他回头。
“你们聊完了？”他边说，边拉下口罩，露出他那张脸。
左言飞对他翻起个白眼。“易峰，你是没脸见人么？捂得这么严？”
易峰没搭理他撇撇嘴，将帽檐抬高了些，微低着头，黑眸从镜片后对着范慕言眨了眨。
“你是……？”范慕言睁大眼，看着他这一身打扮，有一丝警惕。
“他是……借你老公车的人。”左言飞替易峰答了，口气略带嘲讽。
但他没想到这人竟会壮着胆子来见死者家属……
易峰斜了他一眼，尴尬一笑，但立即觉得这表情有些不合时宜。
又赶紧拉上口罩。“抱歉，我……。”他一时语塞。
“哦，是你啊。”范慕言语气平淡，眉头微蹙，眼神落在易峰带来的东西上。
是一套书——《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看见她妈妈的眼神，夏夏立刻开了口，细弱的声音。
“叔叔说，我是被魔法学校选中的“幸运天使”，所以他是被派遣来给我送书的。”
切，真亏他想的出来……
只是不敢在孩子面前交代自己的身份吧，左言飞心里轻笑。但此时，对那人的一丝偏见在他心里消失了点。
“谢了，但……我女儿认不了那么多字。”范慕言坦言。
这点儿，对于没孩子的易峰，倒是欠了考虑的。
可旁边，那个刚刚还在妈妈怀里痛苦挣扎的光头男孩，眼睛却瞬间亮了，明显眼馋那套书来着。
周围的病友看着这对母女有奇怪的访客，不由得投以好奇的目光。
他们是上个月新来的，跟周围的人还没有到特别熟的程度。自然，他们也不会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易峰总想着说点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感到很抱歉。”易峰没想多狡辩什么，低声说了句道歉的话，满眼透露着愧疚。
不只是单单的为了给孩子买了不合时宜的书。
他再次扫着范慕言那双红肿的眼和淡色的唇，心中升起怜悯。
就算钱羿丞做了再对不起自己的事，随着他人生命的流逝，易峰感到所有的一切都轻如鸿毛了。
同时，心中隐藏着对某人的恨，此刻正深根深蒂固于心底，不易表露。
“你不用愧疚。”范慕言话语坚定，眼神也看起来很坚强。
“错不在你。”说这话时，她语气加重，瞪着左言飞。
“人各有命，强求不来。”她又补上一句。
易峰本已做好了，被一个刚失去丈的女人劈头盖脸痛骂一顿的准备，可没想到，这女人竟出奇的平静和理智。
易峰有些意外，但同时，也有些欣慰。
“那天他提到你了。”范慕言又冒出一句，抬头看着易峰。
“谢谢你帮他写报告。”她皱着眉，嘴角却笑了。
易峰哑口无言。
“昨天一早便赶去替了你的班。他说，总要替你也做点什么。”
易峰怔愣。
只是如此单纯的原因？这么简单的理由，他竟然怀疑他。
十几分钟过去，查房的大夫来了，他挨个儿向小病号们询问情况，做着检查，做着记录。
挨到夏夏时，易峰立刻让开。并且注意到了那医生投在范慕言脸上的眼神，看似平常却透露着些许冷漠和不屑。
“跟昨天一样，今天还是先化疗。”那医生淡漠地说出一句。
“就是，那个费用……别影响到发今天的药就行。”
范慕言心里似堵了个巨石，她努力吸了口气，眼底尽是黯淡。攥了攥手，默不作声。
一切，尽收易峰的眼底，融进心里。良久，才缓过神儿来。
左言飞仍立在他身边，被他情绪的涟漪所拨动。很想安慰他，却又不得不阻止了自己。
易峰本也是自身难保，但还是问了范慕言有什么好帮忙的。她说不用，孩子的姑姑和姑父在帮忙操办着后事。
钱——她自会想办法。
病——要看孩子的命。
这是她所说的话中透露的含义。
左言飞找了个凳子坐下，没有要走的意思。
易峰在跟范慕言简单聊着什么，他在有意听着后面的病人家属，谈论治疗费用和病情的话题。
这些盘根错节的事情，远远超出他的预料。直到察觉到范慕言有意赶他们走。
看见易峰从他的床头坐起，夏夏又对他开了口。
“叔叔，下次能不能是糖果店选中我当幸运天使？我还是更喜欢爸爸之前给我买的水果软糖。”她天真地张着她那缺了门牙的嘴。
易峰的鼻子冷不丁的又酸了，他庆幸自己带了副眼镜。伸指把眼镜向上推了推，顺便搓揉了鼻梁。
左言飞佯装咳嗽，提醒易峰确实该走了。
相互到了别，二人一同挤进电梯。面面相觑，略有尴尬。
“我们聊聊？”左言飞了开口。
易峰上下打量了他，好像在判断这个人的可信程度。
点了点头，算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