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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微尘惊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在石牢里,那只破碗还在她脚边,她惊醒时不小心踢到,破碗“啪”的一声撞在石墙上,一下子碎裂成莲花瓦片。星霜刀还握在手里,百宝袋还系在腰间,只是身边不见食盒跟饭菜,吉老板和他的手下似乎从未来过。
她转眼就看见卫漓,那块形质奇特的墨色玉玦还挂在他脖子上,他一只手捂在胸口前,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牵动肺腑,显得痛苦难当,满头细密的冷汗、神色微微惊愕地望着自己。
原来他们二人并不曾离开过这石牢半步。
他们神色复杂地相互看了看,一同开口问对方道:“你怎么了?”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他们就同时回答道:“我做了个梦。”
他们将梦里的内容相互对照一遍,确认了吉老板给他们送饭,一个吃得很慢、一个吃得很欢,然后把他们押送到那间恐怖而又恶心的牢房,看见地上惨死的囚犯、又受到吉老板的挑拨,于微尘将星霜刀捅向他的胸膛等等相同的梦境。但卫漓对于微尘重入羽族墓地、再破血灵图阵以及看见海妖和她的红莲师父的梦中梦,则表示在自己梦里没有见过。
这与他们以往所做的梦全然不同,那梦中的每一处场景、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与自己实实在在的亲身经历过并无二致,以至于在他们醒来之后、回忆起来,其中的每一个片段都能详细地口述出来。尤其是在梦境中的最后,于微尘捅向卫漓的那一刀,一个果断挥刀、一个真切受死,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于微尘觉得这座石牢大有古怪,能够操纵人的梦魇,在囚犯的潜意识里肆意妄为,这可比直接对他们使用酷刑要高明和危险得多。
于微尘对卫漓道:“这座石牢既是你督建的,那么这其中的机关设置、制式布局,应该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才是,怎么连你也会着了他们的道、中了梦魇?”
“这么多年了,这个地方早已……咳……不在羽民的管制之下,他们当然会重新翻修改建一番。”
于微尘见他说话十分吃力的样子,觉得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也难以抵御这种梦魇。心说,得赶紧想办法出去才是正事。她站起身来,走到牢房门边,用刀柄敲了敲石壁,想确认一下隔壁的那个囚犯还在不在。“隔壁的朋友,你还好吗?”
那个囚犯正在睡觉,听到隔壁的姑娘叫他,立刻爬了起来,回答道:“还好,还好。”
于微尘想起在梦里看见他受酷刑惨死的模样,此刻听到他回答了两声“还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你不是说过送饭的很快就到吗?怎么这会儿还不见送牢饭的人过来?”
那个囚犯诧异道:“我说过这话吗?我好像记得没有说过呀?”
于微尘轻轻皱了皱眉,觉得奇怪。
“你不记得了吗?可我记得你刚才还说过‘送饭的很快就到’。”
“噢噢,我想起来了!”隔壁的囚犯一拍脑门道,“我这记性怎么不好了?”
于微尘等着他回答,可过了很久也不见他说话,正要唤他,却听到他“咦”了一声,语气里有些疑惑。
“怎么了?”
“姑娘,我确实说过,饭很快就会送到,可是那不是我‘刚才’说的,那是我前天说的。”
于微尘看了看卫漓,见他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又问了囚犯道:“你是说,我们已经呆在这牢里三天了?”
隔壁的那个囚犯扳着手指头数了数,然后肯定地说道:“我已经待了十五天了,至于你们嘛,是三天!”
“我昨天本想找你们聊天,叫了你们好一阵子,结果都没有人回应,我还以为是那些人在我睡着的时候把你们给带走了,合着你们是睡着了呀。”
原来这一梦便睡了两天。
于微尘继续问他送牢饭的事情。
那囚犯回答:“我刚被抓来牢里的时候,他们是在第三天才给我送过来的,估计对你们也是一样,我待在牢里的这十几天,他们总共也没给我送过几次饭,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但送水还是挺行勤的,姑娘先等着吧,说不定他们过会儿就来了,姑娘,你是不是已经非常饿了?还能坚持吗?这饥饿确实也挺折磨人的……”
“我早就累极不饿了,只是我身边这位羽民朋友,情况不是太好。”
“他……是从血灵图阵里被你解救出来的对么?”
于微尘知道他先前把他们的对话全部听了过去,也无论他值不值得信任,很多事情再也不好瞒他,于是回答道:“是。”然后又问他:“你也知道那个东西吗?”
“这整个关坊都是蟜民的,我们要不是跟那阵法都沾点关系,又怎么会都被关进这牢里来,那个东西,我当然也略知一二。”
“愿闻其详。”
隔壁的囚犯说道:“血灵图阵是蟜族大巫师在战后用来封印一批重要的羽民的,但具体怎么个封印法、他为什么要封印,我所知不多,不过这种搞巫术的人都有一些个人爱好嘛,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只知道这个阵法比较邪门,那阵法像人的经脉,石棺里的羽民通过这张经脉网络彼此之间相互汲取精魂跟鲜血,用的是‘以千养百、以百养十、以十养一’的法子,千人规模的阵法中,只有一个被缚者可以活下来。破解者需要以自己的鲜血为引,你身边的那位羽民朋友就是‘千里挑一’的幸运儿,但是你没注意阵法里有人活了下来,破了阵就走,他离开血灵图阵这么些天,为了找你,血气衰竭,吃什么都不管用,必须饮血。”
“你的意思是,他必须喝我的血才能够活下来吗?”于微尘看着奄奄一息的卫漓,不安地问那个囚犯道。
“嗯……按理来说是这样。”
于微尘弱弱地向他道了谢,然后走到了卫漓身边,想要向他确证囚犯所说是否属实。然而卫漓已然是半昏迷的状态,只是凭着意志强撑着一口气而已,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之前他竟然从来没有跟于微尘提过,必须喝她的血才能够活下去,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于微尘摸了摸他的额头,犹如寒冰。心想,且不管隔壁的囚犯说的是真是假,只是若再不给他喂血,恐怕他真的要成为货真价实的僵尸了。当即用星霜刀划开自己的手掌,然后捏着他的脸颊,把他的嘴轻轻打开,将自己的鲜血灌给他。
眼下这半个僵尸尝到了鲜血,原本努力的克制终于决堤,他将于微尘的手抓过来,拼命地吸饮,身上的寒气渐渐消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显现,意识也慢慢恢复过来。当他睁眼,看见于微尘渐渐苍白的脸色,立刻将她的手放开,站起来走到离她更远的角落里去。
那血灵图阵本来是他极其蔑视的东西,要一辈子靠着饮人鲜血才能活下去,在他眼中看来是一件苟且而卑微的事。他本来觉得哪怕就此死在那片墓地里没什么大不了,但遂顺了那些人的意,他终有不甘。何况家国仇恨犹未雪,一死无法百了,他只会觉得自己更加懦弱。然而他为人素来极其克制、忍耐,虽然后来循着血气找到了于微尘,却从不向于微尘提及需要饮其鲜血才能活命的事情,在活命与尊严之间,这位羽民似乎对他的面子和骨气更加偏爱和固执。
于微尘似乎更加明白了他为什么说“必须一起去茫渊”的话,原来这僵尸得喝自己的鲜血才能活下去。
这座石牢的空间并不算宽敞,卫漓再想要远远的躲开于微尘,也只能躲开八九步的距离。眼下没有干净的东西能够包扎于微尘手心上的伤口,她只能平摊着手掌,然后用右手按住伤口止血。她瞥了一眼卫漓,心说:怎么看到我像恶鬼僵尸一样?这不是反过来了吗?我避开你还来不及,你怎么到先避开了我?
“喂,僵尸王,我这血暂时止不住,就这么白白地流了也浪费可惜,你要不要再过来喝点?”于微尘戏谑般地说道。
卫漓眉头微微一蹙,很快就转身朝她走了过来。
“额,开个玩笑,你不会真的要把我的血吸光吧?”于微尘总觉得他饮完自己的血之后,好像立刻真正的活了过来,自己真的不该在这种时候去招惹他,见他精神奕奕地朝自己走过来,觉得此刻的他真的有把自己的血吸干的可能,心中暗叫不妙,手心上的伤口也来不及去按了,赶快把刀抓到了手里。
卫漓像一座山一样站在自己面前,于微尘弱小可怜地蜷缩着,看着他居高临下威势逼人的模样,忽然有种想要给他磕头的冲动。
结果他只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撕下自己本就几乎不能蔽体的衣襟,然后放到铁门上引来火,将那布条一烧,那布条竟立刻变得光洁如新。他把于微尘的手抢过来,给她把伤口包扎上。于微尘有些惊讶,这个羽民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会做这种屈节之事的人。她摸了摸手心上的布条,似乎觉得有些眼熟,意识到这是“火浣布”。原本她对这给自己包扎伤口的衣襟可能沾上他的鲜血或者汗渍,可能会让伤口溃烂,从而变得更加严重,现在却没了这个顾虑。卫漓忘记了她有一身鱼鳞甲,那原本就是愈合伤口的好东西,只不过于微尘手心上的伤口是被星霜刀划伤的,要快速愈合起来非常困难,因此这番包扎的功夫并不算白费。
于微尘抬眼看见卫漓身上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大半,原本那些见骨的伤口,也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色伤疤,想来是那“惊蛰丸”发挥了作用,这样药丸的功效都赶得上自己这一身鱼鳞甲了。卫漓包扎伤口的动作十分熟练,看来他在过去也没少给自己做这种事情。于微尘看见他的手上原本一道极深的伤口已经愈合成一道浅疤,下意识一碰,卫漓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给她系完最后一个结,立刻把手抽了回来。。
这时候牢房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于微尘跑到铁门边一看,是两个狱卒,并且在刚才的梦里见过,于微尘担心,那噩梦大概快要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