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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于微尘惊呼声落下之际,那柄飞来断剑忽然在夭夭额前停止,剑尖已刺进她的头皮里,细细一线的伤口冒出一滴鲜血,滑落她的鼻尖。
夭夭听见于微尘的喊声时,自知已经躲避不及,于是在那瞬间紧紧闭上了眼睛,这时没有感觉到断剑穿破颅骨,便慢慢睁开了眼睛,就见那断剑被一只手握住,她顺着那只手往身边的人看去,是一个戴着夜叉面具的蟜民,夭夭认得他也是于微尘即将挑战的那十六个人中的其中之一。
“夜叉”将那柄断剑攥在手里,手指发力,剑身一下子断为三截,掉在地上,清脆一响。
夭夭想对他说声谢谢,但被惊吓得有点厉害,“谢谢”两个字说在嘴里,却没有发出声音。只见那“夜叉”朝她笑了笑,就对猪脸面具说道:“师传宝剑也不过如此,不过你这偷袭的功夫倒还不赖。”
那猪脸面具在众人鄙夷的注视和倒彩的呼和中灰溜溜下了擂台来,直接往斗场的门口走去,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吉老板应付过不少这样的场面,看到眼下的情况,当即上得擂台来主持道:“六位客人的兵刃损毁,请问是否还需要换一样兵器再次开局呢?”
“开什么局呀,这不明摆着是我们输了么?别废话,愿赌服输,我们可不像那小人!”有个汉子干干脆脆地说道。
“就是,这姑娘已经手下留情,没把咱们胳膊卸下来就是叫我们自己认输,脸面都给足了,你们要不要?你们不要我可要!”说着自己走下了擂台来。
这人确有眼力见,如果是真正搏命的拼杀,于微尘绝不可能只是将这六人的兵刃削断。但他也说错了一点,于微尘也不会将他们的胳膊卸下来,她若是真把这些人当做死敌来打,只怕当时掉落在地的,会是六个头颅。
余下的人叹气,把手上半截柄子丢掉,摇摇手,也跟着走下了擂台,说道:“后面的十个朋友可得小心喽!”
吉老板见状,高声宣布道:“这第一局便是这姑娘胜了,后面的十个客人,请再上台来,让这位姑娘选吧!”
于微尘走到夭夭身边道:“你自己当心点,千万别再多言了。”
“行了,赶紧去挑人吧!”夭夭不领情地说道,“对了,那个戴夜叉面具的人,你得当心了。”
于微尘往那十个人里戴着夜叉面具的人看去,就见那人手里提着一把大砍刀,穿着具有蟜族蛮民特色的衣不蔽体的猎装,手臂、胸膛肌肉虬结。于微尘立刻浮现出海妖的形象。夜叉脸也在看她,藏在面具背后的那双眼里似笑非笑。
第一场能够获胜纯粹靠的运气,于微尘深深明白自己占的是兵刃之利,对手都在学乖,后面两场只会更加艰难。
这第二场,她挑了七个人。
这七个人里,有两个是妖、一个是人、三个羽民、一个蟜民。除了那位戴着狸奴面具的人,其他人都大方地露了脸。这下,于微尘既要扛住他们的同时进攻,又要兼顾一一攻克,面具的确有些碍事了,便只好摘下来,交给夭夭保管。
主事的人将铜锣一敲,第二局开始。这一次,七个人并没有同时向于微尘围攻过来,每个人都在等待着其他人先出手。于微尘眼睛往这七个人扫过去,持刀往狸奴脸奔去,那狸奴脸马上反应过来,也端起手中的横刀朝于微尘劈了过去,结果把刀扬起来,手里又只握了根刀柄,再低头一看,刀身正往地上掉落下去,然而断刀尚未落地,他脸上已经挨了星霜刀一拍,还没感觉到痛,整个人就已经被拍飞了出去,直接掉下了擂台来。
顷刻之间,于微尘两三个动作就把第一个对手解决,狸奴脸既已离开擂台,按照规矩,他便输了。其他人相互看一眼,两个妖精和那蟜民还站在原地未动,三个羽民已经展开三双宽硕的黑羽,同时腾空而起,飞到擂台上来,盘旋在于微尘头顶上,他们拉开长弓、搭上利箭,向于微尘瞄准,欲往其身射去。
在三个羽民展开双翼、飞到擂台上空之时,那个蟜民已经撩起弯刀,直接往于微尘的心口掷过去,于微尘用星霜刀刃迎向弯刀的掷击,弯刀被一分为二,分尸两边,差点伤到悄悄向她靠近的两个妖精,于微尘刀刃向前,朝那蟜民跑过去,同时避开了头顶上射下来的三支箭。那蟜民被于微尘冲过来的凶狠吓了一跳,要不是擂台的栏杆挡住,他此刻双腿一软,只怕要成为第二个屁股墩了。
羽民的箭又“嗖嗖”地激射过来,于微尘抓起那露怯的蟜民,在:是将他当做挡箭牌、还是自己来应付之间,飞快地做了一个选择,她把那蟜民往擂台下一丢,用自己后背硬抗住了那三支飞箭。
台下的赌客惊讶地看着于微尘。都以为用血肉之躯接下羽民的箭,那是决计没有命在了。虽然那三个羽民遵照关坊斗场不伤对手性命的规矩,下手也知轻重,但都知道她中了三箭,这下不死也得重伤。
“你没事吧?”台下的夭夭惊恐地叫道。
怎知于微尘面不改色地将插在背后的三支箭一一拔了下来,转身又继续去对付剩下的五个对手去了。众人这下又惊又喜又诧异。他们怎么知道于微尘有一身鱼鳞盔甲护身,就连夭夭也一时忘记了她曾是那海上的战士。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动手?”于微尘提着刀问那两个妖精道。
这两个都是蛇妖,从她们以为于微尘没注意试探着将蛇尾盘向她的时候,于微尘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听得她问话,两个蛇妖直接现出原形,两条巨蟒敞开血盆大口一同向她扑过来。于微尘以刀撑地借力,一连三个空翻避开这两条巨蟒的攻击。头顶上的三个羽民还在发箭不停,没有落地的打算,于微尘只有暗暗祈祷他们的箭赶紧射完。
两条巨蟒一条贴地半拱游来、一条凌空俯冲而下,于微尘朝那条贴地的巨蟒跑去,在它把蛇身上段弹过来的时候,于微尘瞅准了它的脑袋,跳起来往蛇头一蹬,双脚踏在蛇头上,擎起星霜刀来,在空中一个转身,往那条凌空盘来的巨蟒拍去,一下子拍在它的七寸之上,那巨蟒登时就晕了过去,身子重重摔在擂台上,这原本就不结实的擂台一个巨震,下方的支柱都易了位。
羽民的箭没有片刻消停,于微尘侧头躲过一支,用刀挡过两支,从蛇身上滑落下来。巨蟒虽然迟钝,但感知得于微尘在它背后,于是下意识地将蛇身蜷曲,把于微尘紧紧地盘了起来。
于微尘只感觉全身的骨骼都要错位断折,浑身都血肉经脉都要炸裂,眼看着头顶上的三个羽民再次挽弓搭箭,她只觉得呼吸困难,依稀听得夭夭大声呼喊,眼前渐渐模糊。
以前在无尽藏海多少次九死一生都没能要了她的命,不仅是因为她有一批能够背靠背交付性命的同伴,还因为她始终相信自己手里的这把刀。哪怕现在她只能孤军奋战,但只要手里还握着刀,一线生机总能争取。
于微尘拼了命尝试动着握刀的右手,与那巨蟒有如城墙坍圮一般的挤压之力竭力相抗,终于慢慢将星霜刀转动。那星霜刀本来就是至阴至寒之物,这些年里又被于微尘拿来屠戮了无数的海妖和亡灵,煞气极重,巨蟒将于微尘盘得越紧,实际上自己也并不好受,因此渐渐地就没太敢用力。于微尘感觉到这一点,立刻抓住空隙,将左手也握上了刀来,她嘶吼一声,星霜刀忽然爆发出一阵星芒寒力,巨蟒顿时松了不少,于微尘用双手把刀奋力一提,刀刃划过蛇身,巨蟒受到重创,将于微尘松了开来。
于微尘连同刀一同滚落到擂台上,等不及喘口气,抄着刀就往头顶上的一个羽民抛掷过去。那个羽民见于微尘被巨蟒锁住,认定她必死,正在不慌不忙地摸箭搭弓,等听到星霜刀呼啸着朝自己飞过来的时候,已经躲开不过,翅膀上挨了重重一刀,失却平衡,掉落下来。于微尘立刻上前去抢来他的弓箭,那弓可用,但箭却已射完,与此同时,头顶上另外两个羽民发箭射下,于微尘就地翻滚躲过,顺手捡起一支插在擂台上的箭,有样学样地挽起弓搭起箭,朝擂台上空的其中一个羽民射去。
于微尘箭术不精,那支箭被她歪歪扭扭地射过去,根本没有瞄准目标,但那羽民还是习惯性地躲过,于微尘想要再找第二支箭射他,还没挽上弓,头顶上的两支利箭就已经飞射而下,她急忙躲过,但那箭太快,他们距离又近,两支箭一支擦过她的耳朵,一支掠过小腿,躲得好不狼狈,她感觉耳廓一阵疼痛,用手一摸,一片鲜血。她捡起地上那三支方才正中她后背的利箭,箭头上还浅浅沾着她的血。她搭箭再朝那两个羽民射去,就于微尘这射艺,他们有时候根本不用躲,直接双翼一振,便将她射过来的箭掀回去,三支箭射完,皆是徒然。
于微尘渐渐感觉体力不支,这样僵持不下不是办法,这两个羽民不落地,跟她这样耗着,一刻钟的时间过完,第二局最多只能算是平局,根本不用再打第三场,她便是输了,人也带不走。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望着头道:“两位羽族的英雄,你们可是那十万大山里来的战士?”
羽族自青丘决战战败之后,军民大部分都退守至十万大山,从与这三个羽民的交手和他们所用的这种规制的弓箭来看,极有可能是军士出身。
两个羽民没有回答。
于微尘继续说道:“你们可知茫渊妖域为何纵有胜过蟜族军队十数倍的军民,却仍旧抵御不过外族吗?”
“你想说什么?”那个受伤掉在擂台上的羽民冷冷地问道。
于微尘笑道:“我想说的是,羽族有翼,是天生的优势,但你们要固守这片土地,却又从未扎根于此,外族一旦进犯,你们张开翅膀就飞走了,纵然可以退守十万大山、保得性命无虞,却又置境内其他妖民于何地?蟜族乘妖兽、挎弯刀,所过之处皆为蛮荒焦土,所征之地流血漂橹,羽族也乐其征服、任其屠戮么?”
“你这外来客,你……你懂什么!”那羽翼受伤的羽民愤怒道。
“我当然什么也不懂。”自从得知茫渊妖域易主之后,就不断地向猫打听两族之战的事情,现在情急之下,她把听到的、自己瞎猜的全部胡诌乱扯出来,却没想到一下子戳中羽民的痛处。“但外族来犯,你们却鲜有决心落地一战,羽族在苍穹之上可称王,在统治了万年的土地上却做不得主,五十年前是如此,今日亦是如此,还信‘羽翼治国’这一套,却也不见得有多高明。有胆子的,就把你们那双乌鸦翅膀收起来,踏踏实实地跟我这小女子在擂台上过招!”。
这下,羽民彻底被她激怒,那两个立刻收了羽翼,落到擂台上来,对她怒目而视,两把弓箭同时对准于微尘的心口,只待脱指离弦,便可穿透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