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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先生挂了颜知非的电话后，心里不是滋味。
薛思微给他披上外套，少有的严肃，道：“这事确实是你做得不对，好歹你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被传出去，再经有心人那么一挑弄，好说不好听。”
牧先生面露愁容，却没有改变主意的念头。薛思微顿觉好奇，问他：“那戚老爷子究竟给你找了个什么人，让你连颜家的后生也肯拒绝？”
“你之前担心非非功底不扎实而拒绝她，结果你也看到了，非非送来的样品挑不出任何瑕疵。我可是在邵家那儿做了几十年旗袍，穿过的、看过的旗袍没有上万件也有上千件了。非非送来的样品，比邵家的灵活，还藏着功夫呢。你呀，就别挑三拣四了，还是让那小丫头继续做下去吧。”
说完又撒娇似的道：“你可别欺负人家年轻，虎父无犬子，名匠手下有高徒。颜家的旗袍举世闻名，你能请来颜家人做旗袍，必然能在业内引起不小的轰动。不要以为你请非非做旗袍是给她添了单子，其实啊，是给你自己的东西贴金呢。有些话我不想说太多，怕干扰了你，毕竟隔行如隔山，我不能瞎指挥。但是，该提醒的我还是得提醒你。”
牧先生握着薛思微的手，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也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把非非推荐给我。但是现在，戚老爷子说他们找到了一位真正承继颜家旗袍绝艺的大匠人，我必须去拜会一下。”
薛思微十分好奇：“颜安青就非非一个孙女，平日又未收徒，怎么还跳出个别的大匠人来？”
牧先生道：“我也不清楚，所以才要去看看哪。”
“就因为别人说了两句，你就完全拒绝了非非？如果戚老爷子说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或者名不副实，你该如何是好？”薛思微心有不安。
牧先生却道：“如果不是千真万确的事，戚老爷子不会跟我开口。不管怎么样，我去一趟就知道了。”
在薛思微无奈的目光中，牧先生上了车，绝尘而去。
牧先生的车在戚家门口停下，正好戚歌也开车回家了，两人几乎同时从车上下来。
戚歌见牧先生一身艺术家气息，恭敬地鞠了一礼，牧先生微微一笑，道：“你应该就是戚老先生的孙子戚歌吧？曾听人提到过你。”
戚老爷子很会在外营造宠爱他这个孙子的人设，事实上，戚老爷子爱的人只有他自己，任何人，一旦和他的利益发生冲突，都是先除之而后快，对戚歌也不例外。
戚歌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牧先生和戚歌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就在管家的指引下去找戚老爷子了。
管家从楼上下来后，戚歌好奇地问他：“这人什么来历？派头很大啊。”
戚歌时不时地瞄一眼牧先生开的车，进口豪车劳斯莱斯，气派又豪气，戚歌想不看都不行。
管家如实回答：“是牧先生，戚老先生的贵客。”
“牧先生？”戚歌有了印象，“原来薛思微等了几十年的男人就是他啊，年纪一大把了还长得那么帅，只是可惜了，居然跟我爷爷这种人搅和在一起。”
管家吃惊不小，恨不得捂住戚歌的嘴，低声提醒：“祖宗呢！您说话可小心点儿吧！您还不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吗？”
戚歌道：“我怕什么？那老家伙早看我不顺眼了。再说了，他一心营造自己的形象，怎么会把我赶出戚家？”
管家道：“祖宗啊，您还是赶紧学门手艺做个营生是好，再这么荒废下去，万一老爷子真把您轰出家门，您恐怕连饭也不会讨了。”
戚歌气得脸绿，“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趁那老头不在，悄悄把你解雇了。别忘了，那个姓陆的，要不是东窗事发去吃牢饭去了，说不定就把你的位置给顶了。”
管家去不急，温温吞吞道：“您要是把我解雇了，整个戚家就没帮着您的人了。”
戚歌无奈，“算你本事！”
短暂地沉默了刹那后，戚歌拍了拍管家的手，“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说我怎么做才能从老头那儿弄点儿钱来花？”
管家似乎早有预料，说道：“学门手艺，借老爷子的人脉兜售，赚个温饱也是够的。要不就学做生意，您是老爷子的孙子，这点薄面要是利用起来，也能换钱。您老是伸手向老爷子要，他高兴了给点儿，不高兴就断了开销，活得也不体面不是？”
戚歌一脸沮丧，“我倒是会一门手艺，可你也知道，老头又倔又绝情，根本不许我碰旗袍。还说什么，男人就该做男人的事，做旗袍是女人家干的活儿。奇了怪了，颜安青不也是大男人吗？他做旗袍就被老爷子奉为泰斗，奉为大匠人，换我做就成了娘娘腔？”
“开公司的事儿就更别提了，两年前我为了帮我同学，跟公司的律师团咨询了几句，老爷子把我呵斥了好一通，还笑话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说他是不是越老越古怪？我要是能自力更生，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吗？他也轻松一点。”
管家哪儿知道是什么原因？要是知道的话，早告诉戚歌了。
戚歌可怜巴巴地：“这么大个家，看上去风风光光奢华无比，对我来说却是冷冰冰的。从小到大也就只有你肯偷偷帮我，照顾我，不然啊，我早被那老头给折磨死了。”
一道亮光突然从戚歌的脑海里闪过，他突然抓住管家，管家却冷静地把他推开，似乎要故意和他化开一条界限。
戚歌道：“我听说了一件关于邵家老爷子的事，那邵添关不肯让琅远当接班人是因为琅远不是他亲孙子。”
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你说——我是不是也不是他的亲孙子？”
管家微微叹息一声。
戚歌懵了，“你什么意思？”
管家道：“我以为您打小就应该想明白这个问题，没想到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才明白过来。就您这智商，还是该听老爷子的，别开公司，不然多大的产业也经不住您折腾。”
戚歌一脸严肃，问道：“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管家道：“当然是认真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情……”
话说到这儿，戚歌脸上挂不住了。他从没怀疑过自己是戚老爷子的亲孙子，戚老爷子对他不好，也许是因为他不懂表达感情，就像新闻里出现的那些狼爸狼爷爷一样。
突然，一辆车在戚家门口停下，管家立即撇下戚歌上前迎接，帮忙开车门，鞠躬行礼。
看着管家离开的背影，戚歌心里不是滋味。
管家把穿着中山装的来客引到戚老爷子的茶坊，戚老爷子快步上前欢迎，就连牧先生也站起身，微笑着看着来客。
戚老爷子开口道：“快请快请，我们都盼着你呐。”
穿中山装得到来客抱歉道：“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耽搁了会儿。”
戚老爷子道：“是啊，上海的车是越来越多，短短二十公里的路程，有时候要开上一个小时。我看哪，做服装生意还不如做汽车生意，都去卖车好了。”
戚老爷子说完爽朗地大笑起来，牧先生和中山装来客却只是含蓄地微微一笑，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戚老爷子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索性不再说下去，而是催促管家下去。
管家一走，戚老爷子坐回座位，互相介绍了一圈后，说道：“我把二位叫来，是有一桩美事促成。”
牧先生道：“我在国内生活的时间不多，对很多事情不甚了解。不知顾先生与颜安青老先生有何渊源，为何能得颜家真传？实不相瞒，在来戚老这儿之前，我就已经联系上了一位可以做旗袍的人，但碍于与戚老的约定，我不能说此人是谁。我推掉别人，专程来见顾先生，顾先生可不能叫我失望啊。”
顾先生沉默了刹那，说道：“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但既然你已经找到合适的人，不如还是找此人做旗袍得好。”
戚老爷子赶紧道：“顾先生，您现在需要一大笔钱，要是牧先生的单子完成了，酬劳不菲不说，还能把您的名声给打出去，从此来找您做旗袍的人还不得把您门槛给踩平了？这可是老朽为您张罗了好久才得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