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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戚歌弄明白了,他确实不是戚老爷子的孙子,他的父亲是个酒鬼,还烂赌。
可笑的是,父亲又是个肯拼了命卖力气赚钱的人,赚够了钱不是拿回家填债养家,而是拿去烂赌和喝酒。
戚歌的母亲是个本分的农村女人,是烂醉的父亲在酒桌上跟人打赌打输了,便赔了终身幸福跟了卡车司机。
卡车司机过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把老婆孩子丢在家里不愿管,戚歌母亲过不下去,便找卡车司机谈。只要戚歌母亲一开口,卡车司机就不耐烦,刚开始只是顶嘴,被说烦了就一巴掌扇到女人脸上。
女人逆来顺受一辈子,从不敢反抗。
对有些人来说,生活已经够艰难了,要是再反抗,最后一丝希望只怕也给掀没了。
女人越来越小心翼翼,也不再找卡车司机要钱,而是趁他喝醉了悄悄偷点钱给孩子买吃的。也不敢多偷,只敢从一叠赌资里抽出一两张来。
一次,卡车司机半醉半醒,发现女人偷钱,各种难听话骂得女人狗血淋头,旁边睡着的戚歌被吓得缩成一团。
女人哭着说活不下去了,司机说过不下去就离婚。
一个电话打来,司机要去送一车货,临走前把瑟缩在床角的戚歌抱走了。女人哭号着扑过去抢,却被司机一脚踢开。
邻居们跑来拉架,都劝女人要忍让。
“男人在外谋生不容易,作为女人你得体谅。”
“你跟他离了,还能再找不成?带着个孩子谁要你?”
邻居说什么话的都有,女人哭得绝望,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无关痛痒的脸,还有看热闹的眼神。
懦弱了一辈子的女人突然抓伤了几个拦着她非要她冷静的邻居,去追孩子。
司机上了卡车,绝尘而去,她哪追得上?
可是,女人就是一路追一路追。走到鞋底磨穿,双脚受伤也不肯停下。
寒风好冷,但她更担心戚歌是不是担惊受怕睡不着,担心戚歌会被司机当赌注一样赌出去。
她的身后是那些“为她好”的邻居。在他们看来,女人也太不识相了,大家放着自己的事不做来劝她,她却不买账,还抓伤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算了,随她折腾吧,早晚出事。”
这些看似“为她好”的闲言碎语和冷言冷语,女人听过太多太多了,他们是跟女人生活得最近的人,是对她的苦难最清楚最了解的人,可是他们看不见她的苦,反而借势站到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审判她。
当刘管家在讲这些故事时,戚歌一直把头深埋在膝盖里。手肘没有遮住的一角侧脸,红得像喝醉了的人似的,青筋暴突,可见他忍得多吃力。
刘管家重重地叹息一声,说道:“我知道的就全告诉你了。戚老先生曾说过不能跟您提这些,所以家里上上下下没人敢说。”
戚歌抬起一张被泪水洗过的脸,问刘管家:“我妈妈她现在还活着吗?”
刘管家道:“我悄悄找人问过,据说南下到深圳去了。这几年深圳流行办工厂,什么制衣厂啊制鞋厂啊特别多,没有文化的女人进个厂谋个生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孩子啊,您也不必太担心,也许她正在某个工厂打工呢。”
颜知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戚歌,许久,她把坐在地上的戚歌拉起来,说道:“如果你妈妈知道你现在活得好好的,一定会很高兴的。”
戚歌语气坚定道:“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刘管家无奈道:“要是能找到,早就找到了。茫茫人海,怎么找?而且,进工厂打工的人,登记的身份证信息未必就是准确的,这么一来,要找人就更麻烦了。”
戚歌无法想象,当年母亲踏出家门去追他的时候是怎样一种绝望的心境。
当年,他只有两岁,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他已成年,必须做点什么了。
颜知非对刘管家道:“辛苦您给他拿张毛巾擦脸。”
刘管家走后,颜知非对戚歌道:“你赤条条独一个跑去找人,不是自讨苦吃吗?”
戚歌道:“我妈妈生性懦弱又没什么文化,到了大都市,做的肯定是最苦最累的活儿,又时常遭人欺负。我不能再放着她不管。”
颜知非道:“我没叫你不管,我只是希望你动动脑子。”
戚歌疑惑地看向颜知非,沉思片刻后,问道:“你的意思是借用戚家的人脉来找人?”
“不仅如此!”颜知非神秘兮兮地凑到戚歌的耳边,小声地帮他出主意,说道:“戚家是做服装生意的,跟深圳那边的工厂、公司有密切往来,你用戚家少爷的身份吩咐个找人的事下去,估计很多人都会帮你留意。就算你人还没到,他们对你妈妈的照顾就先到了。”
戚歌嫌麻烦,他道:“你在青古邬待久了,找人哪需要这么麻烦,我上报社花钱买些版面,全部用来登寻人启事不就成了?”
颜知非问:“哪儿来的钱?”
戚歌被问得接不上话。
颜知非又道:“你从戚家一走了之,身无分文,就算找到你妈妈,也是跟她一起吃苦。别人打工熬日子已经很辛苦了,还要负担你这个拖累。”
“我……”戚歌平时觉得自己挺能的,被颜知非这么一刺激,突然意识到——他好像真不会生存本能。
这其实不怪戚歌,是戚老爷子故意的。戚老爷子从不肯督促戚歌学习,也不肯教他东西,尤其是生意上的事不许他过问,唯恐他把自己当成戚家产业的继承人。
所以,戚歌是戚老爷子精心培养出的废人。
颜知非继续劝道:“所以你不要冲动,先看看能不能从老爷子那儿学点儿东西。”
戚歌有些迟疑,“一边学东西一边找人?”
颜知非点头:“最好的结果就是找到人的时候你也学够东西可以成家立业孝顺你妈妈了,当然,最坏的结果就是你现在突然出现在你妈妈面前,继续你的啃老人生。”
远处,王文文看到戚歌和颜知非凑得很近,心里酸溜溜的,故意弄出不小的动静。
拿着白毛巾走来的刘管家看到王文文,小声嘀咕了句:“三人一台戏,今晚热闹了。”
王文文看到戚歌哭成泪人的样子很是吃惊,问清楚情况后,鼻子一酸也红了眼。
王文文坐到石阶上,惆怅道:“不清楚你妈妈的情况未必是坏事,清楚自己妈妈的情况也未必是好事。”
颜知非一听这话有些古怪,好奇地追问:“你妈妈……怎么了?”
王文文不愿提自己的事,但经不住刘管家也关心追问,只好把家里的情况说了出来。
王文文的妈妈突然病情转急,已经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我来找戚老先生,”她道:“我想预支一些钱,等我妈的病好了,我做牛做马还他。”
颜知非道:“找戚老爷子还不如找白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