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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朱慈煊审视着莽白的时候,莽白的眼神也回望过来。
他不认识朱慈煊,见他的手被沐天波牵着,想当然以为是沐天波之子,也不理会;但见到旁边的达合之时,眉头皱了皱,接着脖子一仰,神情很是得意,显然在等着沐天波向他行礼。
沐天波身为大明黔国公,代表着大明天子,按照礼节,应该是莽白向他行礼;他虽然不介意这些表面虚礼,但事关国体,也不愿意自降身份;尤其是带着朱慈煊,更不愿让自己学生无端低人一等。
两方僵持不前,忽然,莽白旁边一位异国使臣,发出啊的一声,大踏步朝朱慈煊方向奔了过来,在行至三步距离时,朝他旁边的沐天波跪拜道:
“暹罗使臣纳卓儿拜见天朝黔国公!”
原来这人是暹罗使臣。
托了沐忠亮日夜‘研究缅地人文历史’的福气,朱慈煊大概清楚了缅地与周边邻国的关系和历史。
暹罗王朝领地就在后世的泰国,如今处于阿瑜陀耶王朝中期。为了和缅地争夺这一地区的霸权,两国之间已经开展了长达半个世纪的战争。百年前,暹罗阿瑜陀耶城第一次被缅军攻陷,暹罗也沦为缅属国。后来,暹罗国王纳黎宣布摆脱缅的统治而独立,带领暹罗军民再次与缅较量,并打到缅都城。
如今暹罗的国王是纳雷王,放弃了对外战争,而主张恢复社会生产,并与缅地建立正常邦交。暹罗的财政对大明依赖极大,主要靠着通过进贡换取明朝的丝绸和瓷器,然后转卖给西方的葡萄牙人和英国人,赚钱暴利。
暹罗的这位使节对沐天波如此尊敬,想来先前与沐天波颇有往来。
“纳雷王子无需多礼,”沐天波忙上前扶起他,脸露愧色道:“如今沐某托庇于缅地上下,如何敢承受王子的参拜?”
这人竟然是暹罗的王子?
朱慈煊瞧了瞧他,见他年已经四十余岁,比如今的暹罗国王年龄还大许多,料想并非如今国王的嫡系一脉。
他前世翻看南明历史,知道李定国曾经准备借助暹罗力量救出朱有榔,不料一切就绪,已经为时过晚,朱有榔已经被缅地王莽白献给了吴三桂。
因为这层关系,朱慈煊对暹罗的感情分倒是不低,连带着对这位暹罗使臣也有了几分好感,朝他微微一笑。
纳雷尔起身朝朱慈煊笑道:“黔国公,这位想必就是世子吧?”
沐天波摇了摇头,拉住朱慈煊,淡淡笑道:“太子殿下,快来拜会暹罗的纳雷王子。纳雷王子是为师故交,算是你的半个长辈。”
“慈煊拜见纳雷叔叔,”朱慈煊嘴巴甜的很,一下子拉近了自己与纳雷的关系。
纳雷尔神色先是一慌,继而大笑道:“好,好,好,名师出高徒,殿下年纪轻轻,颇有黔国公风范,他日定当大有可为。”
他一说完,又有澜沧王国(老挝)等他国使者离开莽白,过来与沐天波和朱慈煊行礼。
沐天波与朱慈煊虽觉有点喧宾夺主,但也不愿意错过这次结交他国使臣的机会,便与这些异国使臣攀谈起来。
这一去一来,莽白的周围反而冷落下来,显得孤立无势;满脸的横肉一下子乱作一团,上面刻满了‘无礼’、‘愤怒’。他大踏步走上前来,朝朱慈煊皮笑肉不笑道:
“本王以为是谁,原来是大明太子殿下,嘿嘿,你们父子受我王兄照拂,才免受了清军的屠戮,可谓大恩;如今我缅地上下恭贺王兄大典,你父王自己不来,只派你前来,是瞧不起我王兄吗?”
莽白的话语就跟他名字一样莽撞,丝毫不给人面子。更可恶的是他身材魁梧、语气霸道,双目露着凶光,望着朱慈煊,给人感觉随时要吃了他一般。
旁边的众位使臣都忍不住为朱慈煊捏了一把汗。
暹罗使臣纳雷尔瞧不过去,想上前为朱慈煊说话,被沐天波笑着拦住。他对自己学生的口才颇为自信,料想他定能应付。乾坤听书网 .
“奶奶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朱慈煊心中无奈叹了一口气,想着服个软,向对方行个好;但转念又想:
“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老师挡子弹的;自己若是服软怂他,接下来以这鸟人的恶性定然会调转枪头攻击老师。罢了,不如我来做这恶人。反正大不了将我赶出缅地。”
思绪到此,朱慈煊假装没听懂对方的话,拉着沐天波手,扑腾扑腾闪烁着两颗清澈见底的大眼睛,故作不解问道:
“老师,你和父皇平日里常说,缅王平叔叔博学多才,对于圣人之礼,了然于胸,因此在平叔叔治理之下,缅地上下安居乐业,知书达理。
可是适才这位面色凶残的叔叔说得一席话令学生不甚明白,他说父皇定要参加这大典,不来便是无礼。可是学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圣人在哪本书籍上讲过这个道理?”
朱慈煊没有将话挑明,那就是大明是宗主国,缅地乃是藩国,宗主国的天子再落魄,至少在礼法上,地位仍高于藩国的国王,自然不用参加藩国的大典。
在场的官员都是外交使臣,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莽白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但他之所以敢对朱慈煊和沐天波撒泼,全在于他有十足的把握;无论他怎么羞辱明国,沐天波和朱慈煊都不敢对他公然不敬。
因为经过数月以来对明朝群臣的观察,无论是莽白自己还是莽白的下人都早已经断定,明朝这艘大船已经彻底倒下,再也没有启航的可能。对于明朝群臣来说,对他们最好的归宿就是接受缅地的庇护,在此苟且偷生。
而一旦惹怒了缅地的王爷莽白,等待他们的就是‘驱逐出缅地,接受清军的屠刀’。
这是明国的群臣无论如何都不敢尝试、也不敢面对的事情。
这可怜的莽白哪里想到朱慈煊根本不惧怕被驱逐,甚至巴不得被驱逐呀。
他的如意算盘就这样被朱慈煊无情打碎了。
更加令他难堪的是,朱慈煊的这一席话说得无懈可击,因为他所有的话,都只是以一个学生身份向老师提问,丝毫没有否认莽白的话。
而且朱慈煊的言辞也非常妥当,全篇都在夸缅地王知书达理,通晓诗书礼仪,不言自明;这是好面子的缅地国王最喜欢听的话,他既然喜欢听这样的评价,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断断不会同意莽白的主张。
若是莽白否定了朱慈煊的话,便是打了国王的脸面,那便是他要承受来自国王陛下的怒火,这不是现在的他所期待的。
所以朱慈煊话一出口,莽白就彻底傻掉了。
他本来想羞辱明朝的黔国公和太子,以此炫耀缅地的强大国威,却因为言辞不当,反而变成了最没面子的人。
虽然旁边所有的使臣都默不作声,但脸上闪过的笑容已经深深留在了皇宫的四周。
一个粗鲁、不懂国体、不懂外交礼节的莽撞皇叔形象彻底得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此时的莽白就像一个被人剥光了衣服的少女,又是羞愧又是愤怒,偏偏又不能大声反驳,否则只能说明他更加不懂外交礼仪。
他哼了一声,恶狠狠瞪了朱慈煊一眼,甩了甩衣袖,也不朝旁人行礼,怒气冲冲得走回宫殿。
朱慈煊瞧着莽白败兴而归,心中暗暗叫爽。
但这种快意很快散去,他明白,接下来定然会有无数宵小之辈为了讨好缅地王爷,趁机发难,他与老师定然少不了继续被羞辱一番。
罢了,罢了,反正至多就是被当众羞辱一番,然后被缅地王驱除出境,如此倒是遂了自己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