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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东陆,巨龙山脉。
宽旷的山脉中，在贤者勇者换代结束的同一时间，一头通体布满红色龙鳞的巨龙忽然间抬起了头。
黄色的竖瞳在瞳孔竖线处,向外蔓延着裂纹一般的纹路，直至与虹膜边缘融为一体，透着股好似大型冷血蜥蜴般的冰冷残忍，一眨不眨,仿佛在感知着什么，又仿佛只是无意义地发呆，喷出的气息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火星。
“……”
头顶生长着尖锐狰狞的龙角，庞大的身躯透着可怖的压迫，巨龙的威压使得方圆几里的动物都向着四周逃窜,安静异常的山间甚至都不存在虫鸣鸟叫,都在凶猛残暴的猎食者的地盘下噤若寒蝉，唯恐被可怖的巨龙发现，被一口龙息喷成焦炭。
死一般的寂静一直持续到身躯庞大的红色巨龙猛然向着边上栽了一栽，好似被踹了一脚,歪歪斜斜挪了两步,才重新恢复重心，明黄的竖瞳转了转,身后的龙翼像是背起来的鸡翅膀一般缩了缩，随后向下看去——
“看什么呢？！”
叼着半支烟的大剑士用胳膊肘怼了怼巨龙脚趾处的鳞片,剑士护甲在手肘处箍着一块金属护甲,在巨龙的鳞片上撞出了清脆的“铛铛”声。
“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还是没办法自如控制龙化完全体,你师弟失踪都有半年了！”
科林斯咬着烟嘴,又好似气不过地抬腿踹了一脚,硬生生把体型好似一座小山丘的巨龙给踹了一个趔趄，冰冷的明光竖瞳里透出一股委屈。
“吼——”
“吼什么吼！”
科林斯又狠狠吸了一大口烟，随后把已经烧到尾巴的烟屁股吐到地上，用鞋底碾灭，露出一副略有些头痛的表情，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一龙化就是这种智商砍半的模样，本来就不聪明，现在更是傻得可以……你看看皇城的乌里克斯，他那个公爵爹把他扔回巨龙山脉，都没用上三个月，就已经能自己化成龙形飞回去了，你现在一龙化，还是连话都不会说。”
红色巨龙：“……”
红色鳞片的巨龙委委屈屈地往边上靠了靠，随后突然仰头嘶吼了一声，紧接着身形突然间缩小，骨骼响起“咯嚓”的声音，鳞片收缩并拢，向着皮肉内回缩而去。
科林斯环着肩，眉毛挑了挑，似乎是有些诧异。
直到偌大的体型最后缩成一个人类大小，细密的红鳞才大半都隐没在皮肤下，只留下脸侧手腕关节处因控制不好而若隐若现的鳞片，头顶的龙角还留下两个尖没缩回红发中，穿着皮甲的剑士才“啧”了一声。
“还是控制不好。”
“……老师。”
亚瑞克似乎还有些不太适应骤然变回人形的身体，舌根好似还有些不受控制，略带含糊开口：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魔牛肉又不够吃了？”
科林斯“哦”了一声。
“你自己收敛
不了气息，别说魔牛了，大地巨蜥都被你吓得连夜跑去隔壁山头。”
“确实不太够吃……啊，不过不是这个。”
红发的混血巨龙抓了抓头发，面上略带一丝困惑，向着一个方向看去。
明黄的竖瞳不受控制收缩，直到瞳孔彻底收敛成一条细缝。
“我感觉，好像有什么很奇怪的东西突然改变了。”
亚瑞克喃喃道。
“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应该过去。”
……
西陆，精灵之森。
“终究还是来了。”
嫩芽发色的尖耳精灵仰起头，目光深邃又古朴，面色平静地看向与南陆接壤的方向。
倒映在精灵的瞳仁中，一道连通着天与地的纯白细线一闪即逝。
“勇者换代已经完成，前代勇者的力量彻底消弭，魔族的封印要破了。”
分明是年轻的声音，却透着股老气横秋，这只精灵缓慢阖了阖眼，随后起身，拾起身边靠在墙角的一根藤条缠绕的拐杖，以仿佛老年人的姿态，慢吞吞向外走去。
“这件事要告知精灵王……勇者换代，魔族复苏，被牵扯进命运的生命自会聚集起来，重新组成勇者的队伍。”
精灵叹了口气。
“要将皇室血脉召回，避免落入魔族之手。”
这种卑劣的种族喜好诱惑其它种族的优秀血脉堕魔，以此壮大自己，精灵族对自己的血脉拥有坚定不移的信仰与高傲，本不该担忧这种事的发生——但这一代，精灵一族最接近皇室血脉的，却是一名厌弃自身高贵血脉、离经叛道的混血。
……
中陆，皇城。
“卡里安换代成功了。”
国王手攥象征着地位与身份的尊贵权杖，身侧只随侍了一名护卫，站在皇城中最高的塔楼，凝神看向南方。
“魔族一旦复苏，势必会引诱大大小小的贵族魔化，王国一旦在内部被影响，将会发生比起‘血色三月’更残酷的事件。”
国王的声音沉重。
“与洛尔坎接触吧。”
他吩咐道。
“无论什么要求都应允——一旦出现贵族魔化，势必需要将其清理的势力……即便这是最容易魔化的家族。”
近百年的时间，也没成功让最接近一个定/时/炸/弹的家族自然消亡，那就代表其尚且拥有没做完的事。
而作为站在人类与魔族中线上的家族，这一代的洛尔坎，又会站在哪一边？
卡里安又能否担起勇者的职责，像是前代一样，在贤者的指引下守护这个大陆呢？
——
祭坛边缘的火苗终于全部熄灭。
缭绕的黑雾散去，但笼罩在祭坛之上的无形结界仍旧尚未消失，在菲涅厄斯的话音彻底落下之后，整片空间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
林恩捂着胸口彻底没入的银质刀柄，从指缝还在向外
溢出丝丝金色的液体，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菲涅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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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我的记忆。”
他自言自语道：
“……可我只记得他们。”
“……”
林恩沉默了一会儿。
菲涅尔是菲涅厄斯分出的一小片灵魂、一部分记忆、炼成巫妖的躯体，和继承了菲涅厄斯执念的混合体。
前代勇者死亡至今大概百年，而倘若菲涅尔在这百年内都是在四处追逐着清理“门”引起的怪物……那是否也可以认为，菲涅尔自诞生起，到现在，真正拥有自己意识和想法的时间，同样格外短暂？
“菲涅尔。”
林恩开口。
“菲涅厄斯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吗？”
直到听见林恩的声音，银色长发的巫妖才回过神来，金色的瞳仁重新聚焦，视线落在了林恩身上。
“他带我去杀兽潮，在我身上种下暗示，以及一直催促我动手……他想死在这里，你也是。”
林恩定定地说。
“你承认过是我的朋友，但也在试图让我杀了你。”
“……前任贤者未死亡时，新任贤者无法接替新的身份。”
菲涅尔避而不谈，目光在银柄短刃上停留一瞬，随后好似突然恢复了一直以来的态度，面无表情上前，一手按着林恩的肩膀，一手攥住秘银刀柄，毫不迟疑地将其抽了出来。
原本就稀薄的金色液体彻底滑落为一小滩，紧接着，从胸前创口处再度涌出的，就变成了属于人类的殷红鲜血。
“让那个牧师给你治疗一下。”
菲涅尔声音嘶哑。
“我没有天使的治愈能力……那是菲涅厄斯的东西，在离开祭坛之后，我会为你解除诅咒。”
他低声说。
“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菲涅尔。”
林恩叫住他：
“那你要去哪儿？”
“去巫妖该待着的地方。”
银发巫妖说道。
“菲涅厄斯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就连名字也是，‘菲涅尔’不该是属于我的名字，那是前任勇者对菲涅厄斯的称呼。”
他说。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是什么东西。”
“……”
林恩安静了一小会儿，随后声音也低了下去：
“菲涅厄斯也认同你是我的朋友。”
“……你想说什么？”
“你要和我一起走。”
林恩捂着胸口，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杖中剑，重新提在了手里。
“既然你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继续你之前在做的事吧。”
林恩揉了揉脖颈上青紫色的指痕，黑眸半敛，声音嘶哑地咳了两声：
“菲
()涅厄斯把你送给我了……那么现在，你就是我的东西。”
话音落下，他便提着剑向祭坛台阶的方向走去。
林恩身后陷入了一片寂静，过了几秒，黑袍摩擦的“簌簌”声突然接近，林恩发觉头顶一暗，下意识抬起头，眼前就坠下了一枚被黑色鞣制皮绳穿着的骨片。
只有一片。
“这是我的命匣。”
嘶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其它的，是我在寻找继任者途中制造的失败品……不过，他们全都死了。”
“人类在被种下黑暗魔力的种子后，很难存活下来。”
菲涅尔说：
“即便炼成巫妖，也会因灵魂磨损而变成与亡灵相似的东西，像是只存在本能的魔兽……那是我的徒弟。”
“……”
林恩抬起手，将那枚骨片接在手里，随后挑起黑绳，将它挂在了脖颈，刚好将骨片垂在胸口，和那枚苍白的骨戒坠在一起。
“换代完成后，我该做什么？”
林恩问道。
“猎杀之后会出现的魔族吗？”
“并不是。”
菲涅尔回答。
“魔族比人类知晓得更多一点，它们会在‘勇者’与‘贤者’尚未成长起来之前，试图将你们扼杀。”
“离开北陆，你要找到这一代的‘勇者’。”
<hrsize=1/>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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