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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一定是那晚后半夜的阵雨出卖了我们。短短几天，我和纤咫的关系不胫而走，以至于整个系的氛围都与之前大不相同了，即便大学谈恋爱早已是被公众认可的事情。不过想来也是，从中学时代的偷偷摸摸小打小闹到现在的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心态上的转变总要有一个过程。他们时不时会闪过一两个坏坏的表情瞄着你，特别是某个人。
“干嘛这么看着我？”
“哼哼……嘿嘿……呵呵……”慕容一脸蠢萌。
“笑什么啊？”我明知故问道。
“你们真的在一起啦？”她的语调很奇怪，七分羞涩，三分幽怨。
“嗯。”我轻描淡写道。
“好幸福啊。”她用手托腮。
“怎么？春心荡漾了你。”我敲了敲她的额头。
“你才春心荡漾！”她不服气道，表情有些恼怒。
我正思忖着是不是自己一时失言，不该这么形容女孩子。这时，她又凑近了些：“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你想问什么？”
“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才在一起的？”她微微开口，细弱蚊声。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我被她吓到了，但细细想来有了疑问，她告诉过我，她没有谈过恋爱，那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于是便反问道，“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坏事吧？”
“我哪有？我怎么可能跟他做坏事？”慕容神色慌张。
“他是谁？”我揪住她的小辫子，“不会是……顾无言吧。”
“怎么可能是他？”
“那是谁？”
“你见过……”慕容不好意思地把脸侧过去。
“你的阿问哥哥。”我恍然记起。
“狗屁哥哥，那就是个人渣，我第一次同意跟他约会他就动手动脚的，还想对我做坏事……哼！”慕容咬牙切齿道。
“说重点！你们……”
慕容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他怎么可能强吻的到我！我一拳就把他鼻子打出血了，然后就跑掉了。”
“没发生什么事就好。”原来她指的是接吻，我还以为……我替她舒一口气，“可是，对方只是想吻一下，就被打成那样，那也够惨了。”
“什么只是想吻一下？男生没一个好东西，满脑子的黄色思想。”慕容忿忿不平道。
我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我又不是说你。”慕容改了改口，顿了顿，又理直气壮起来，“但你要是敢强迫纤咫，你也不是好东西。”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依然没给我反驳的机会，好像我真的欺负过纤咫一样。
而另外一个人却沉默了一整天。
“千剑，走啦，不是要和为师单挑么？”楼道上我将球传给千剑，却咚的一声撞在了他的头上，他怨恨地看着我，像是要发火。
我赶忙笑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不接啊？心不在焉的。”
“你们打吧，我休息一天。”看着转身离开的千剑，我有些费解，真是奇怪的一天。
可想到奇怪这个词，我不由又想到了枫，这些天只顾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与他之间没先前那般密切，我不断换座位，不是去找千剑尹天，就是去找无言宫珽，后来也常常会坐在纤咫和慕容身边。可枫依然选择坐在深藏功与名的角落，安静而淡漠，好像他的心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后来我突然回想到开学第一天的情景，枫看纤咫的眼神。我想我似乎找到了答案，可这也是我最不想面对的答案，枫可能喜欢纤咫。如果是这样，我该如何呢？枫会因为我和纤咫的关系而疏远我么？可如果他喜欢她，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曾与她说过，也从不曾去争取什么机会让纤咫认识了解他呢？
或许真的是我多心了，或许他只是睹物思情想起墨纯。可是墨纯，她究竟在哪里？她还在上海么？九年过去，她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呢？没有人知道。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枫一个人会因为年幼时的一次邂逅而铭记于心并当作自己的人生梦想羁绊十多年。可是这值得么？我清楚地记得，小学时的好朋友在与我久别相逢时骗走了我的手机，曾经的好哥们后来见面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令人惊讶的还有初中时的校花，传言她辍了学做了小姐，熟人还可以便宜点。而我高中时的恋人，也与我断绝了所有往来，朋友都没得做。人心的变化有时比这个世界的变化更让人难以捉摸，那颗不断受到残酷打击的心，又能坚持多久呢？
“枫，有没有想过……找个女朋友。”
他愣了愣，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好像才反应过来，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接着嘴角弯了弯，像是一个笑容，然后他摇摇头。
“小学就早恋，到了大学怎么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别取笑我了，当年仅仅是好感，结果还被老师抓到了。”
“那按照当时的情形发展下去，怎么也应该成长为一个撩妹高手。而你却……”
“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人一辈子只能经历一次，之后类似的都将毫无意义。”
“你把这些看得太重了，其实，你完全可以放开自己。”
“我做不到，高中整整三年我都没有做到。”
“你可以的，你完全可以在大学里找到一个你深爱的人。”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找不到，又怎么来找另一半呢？你看看窗外，很多人因为寂寞而走在一起，从相遇开始就燃起一团火，可烧尽的一刻，又会剩下什么呢？这样注定失败的爱情并不是我想要的。尽管，以前的事情早已有了结局，但我想我还是应该履行我当年的诺言，我会等，等到约定的期限。”
“枫，你不必为了一个已经离开的人牺牲自己。”
“不是为了她，是为了对得起自己，如果我放弃，那么过往从前，所有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我不愿如此。”
“你说的很对，一个人是应该有自己的信仰。但是枫，你不觉得你太过理想主义了么？在这个残酷而现实的社会里，哪有那么多可以当做信仰的东西。有背负的人生又怎么可能会快乐？相信我，顺其自然，得过且过，你会好受很多。”
“快乐真的那么重要么？高中三年，当别人都为了前程在书桌上埋头苦读，为了拥有在情感上追求挥霍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守着简单而平静的生活，痛苦为血液，孤独为食粮，像是演化过一遍人生预见过未来一般，我好像已经活了上百年，对一切都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并不是自诩有多么高明，我还是无法理解很多事情。我无法理解很多人为了恋爱而恋爱，为了得到而付出，为了拥有而掩饰欺骗，而问题面前却轻言放弃，分手则是为了下一个目标，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仅仅是为了打怪升级丰富阅历。他们背弃了纯澈明净，也从未有过坚守付出。我不懂，真的不懂，如果这就是爱情，一切都是为了快乐，那么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在这个十九岁少年的身上，我总是可以看到两个极端，成熟和天真。他安静如画，淡然如水，他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老者，像是已经在这个世界活了上百个岁月，却也好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仿佛刚刚降临在这个世界，故而从未被世俗侵染过。
他的倔强让我毫无办法，我只是笑着摇头。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证明了他没有爱上纤咫，这样我也不用纠结。我想，终会有一个女孩可以再次打开他的心。
倒是枫走到我面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之音，如果你真的爱上了这个女孩，就一定要好好对她。”
“我会的。”
“你们在一起，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什么最好结局？我没懂你的意思。”
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我。
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像是单色的跑马灯，闪烁着，旋转着，在校园里轮回往复。
我和纤咫的约会很多都在西餐厅里，在操场的绿茵上，在图书馆的某一角。
我们暧昧地相互喂饭，在伞下说悄悄话，一起玩篮球，一起看书。
纤咫很喜欢靠着我的肩膀，偶尔会睡着，我总是不敢乱动，只是静静等她醒来。某一个温暖的瞬间，我轻轻吻了她的头发，她笑了笑，抬起头。
“这么快就醒了。”
“我没睡着，只是你肩膀靠着太舒服了。”她坐起来看着我，而后做出思考的样子，“风之音，风的声音，叔叔阿姨为什么会给你起这个名字？”
“以前也有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叫之音。可是，答案很简单，我爸爸叫风文之，妈妈叫高毓音，所以我就叫之音啊。”
纤咫并没有失望，她温柔地看着我：“总之是个好名字。”
“那你为什么叫纤咫呢？”我也抛给她一个难题。
纤咫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深意。”
“但是也很好听啊。”
“是爸爸给我起的。我一直都很知足，除了爸爸妈妈姐姐之外，还有一个爱我的哥哥。”
“你还有一个哥哥？”
“小时候，爸爸带回来一个男孩，于是我就有了一个哥哥，他对我非常好，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平凡而好运的女孩。”
“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本就该这么好运。”
“就像我会遇到你一样么？”纤咫看着我，那双美丽的眼睛闪烁着爱意，“之音，你的背影像极了我哥哥。”
“你不会是爱上你哥哥了吧？”我用食指拨了拨纤咫的鼻尖。
“我……”纤咫愣了愣。
“开玩笑的，你当真了啊？”我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她的拥抱温暖得让人沉迷。我想，无论是不羁的风，还是无迹的云，都甘愿驻足。
看到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我第一次吻了纤咫的唇。
与此同时，这个女孩，就是我的归宿么？我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