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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风很大,但景色却很秀丽。
翟、庞二人仰头看着一个正在搭建的木质高楼,不解其意,不过也没多问,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
“我主居辽东多年,已习惯平郭一草一木。追随他多年的部族亦皆在此安家,遽然远,恐不易也。”翟楷说道:“大梁天子富甲四海,又何须盯着辽东一地不放呢?”
“这么说,慕容千年是愿意接受册封了?”杨宝的脑回路果然不一样,直接抓住了重点,反问道。
翟楷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庞鉴拉住了,只听他说道:“杨将军,事到如今,还得精诚团结啊。吾闻梁帝首倡‘相忍为国’,辽东化外之地也,中朝力有不逮,不如封建出去,我主愿以妻子为质,永不相叛。”
杨宝笑而不语。
对慕容仁这种野心勃勃之辈,妻子真的重要吗?没了可以再娶,子没了可以再生,你若觉得妻子可以束缚住他,那可就上当了。
所以杨宝压根就不接这茬,他也没这个权力,于是避过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安市城一带有多少兵?”
翟楷、庞鉴不答。
杨宝怫然不悦,道:“都这时候了,有什么不可说的?我自己都猜出来,最多万人,多了你们就养不起了。”
控制区最多十万人口,还人心浮动,真正能有效利用七万人就不错了。
七万人能出两万壮丁,还是十三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子尽皆包括在内的。可如今双方在对峙,不可能把这两万人全部集结起来送往前线,那样子就没法过了。
这点实力和慕容?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也就过去三个冬天太冷了,辽东、昌黎、玄菟、辽西等郡都受到了影响,慕容?也没有足够的资粮发动大规模战争罢了。
见杨宝轻易揭穿了他们的老底,楷、庞鉴都悚然一惊,旋又有所明悟:听闻慕容翰出奔梁国,被授予将军之职,辽东的内情大概骗不了人,毕竟慕容翰也镇守辽东多年(治襄平),他又不是被迫出逃,而是有机会回到襄
平,而今辽东哪轮得到慕容仁说话?
翟、庞二人沉默期间,马石山下人头攒动,热火朝天。
不但丁壮在忙活,就连大部分水军士卒也下船了,帮着平整土地、砍伐树木,修建营垒。
一袋袋的粮食被搬运上岸,一捆捆的箭矢被储放起来,至于刀枪弓牌、车辆弩机之类,更是少不了。
每过一天,梁人在马石津(旅顺)就扎根愈深。
而只要让他们占领了以马石津为依托的周边区域,筑城设寨固守,囤积够了资粮器械,谁能赶走他们?
反正他们主公是攻不破这些营垒的,便是换成慕容?,他也不一定有这个实力,更准确地说是他愿不愿付出几万人死伤的代价来把这些城寨一一拔掉。
“汝二人来此就为了册封之事?”杨宝瞟了他们一眼,道:“若止此事,话已分明,无需多说,汝等自回吧。”
庞鉴拱了拱手,道:“将军,慕容?丧心病狂,戕害兄弟,如此凶恶之辈,一朝得志,必为边患。梁师既来,不如大举北上,与我主合兵一处,攻破慕容?,收取襄平。如此,则诸城迫于贼势屈降者,皆杀官响应矣。”
杨宝一听,心下冷笑,只道:“不急。而今上岸王师不过万众,自保尚可,破贼则难。不如暂且稳固营盘,积蓄军粮,待大军齐至之后,再做计较。”
庞鉴心下暗叹。果然,和他猜测的差不多,这帮人只想先站稳脚跟,把马石津经营起来,然后便进可攻退可守,怎样都立于不败之地。
你围攻过来,人家有海上补给,断不了粮道,攻城的话又太亏,还不一定打得动。
你不管他吧,天知道哪天又有大批军士登岸,实力愈发强盛,开始向外扩张。
最可气的是,他们完全把平郭给顶在前线了。慕容?不攻取平郭,很难威胁得到马石津一线,是不是支援平郭方向,支援到什么程度,全看他们自己。
事已至此,其实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翟、庞二人又最后争取了一下,无果之后,只能快快离去。
杨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嘿嘿一笑。
他理解对方急切的心情。
打了两年,实力越打越弱,人心越打越浮动,好不容易来了援军,结果人家压根没把慕容仁的生死放在眼里,只想着最大程度利用。
换你会怎么想?怕不是一气之下直接投慕容?算了。
当然也就只是说说而已。慕容?这人比较凶狠残暴,即便你投降过去了,也不一定能活命,这就是那么多人到现在为止还在绝望抵抗的根本原因。
尤其是其中一些曾经是慕容?部下,后背叛他归降慕容仁的将官、豪族或部族首领,他们是真不太敢降啊。
在山上站了一会之后,杨宝便下山了。
这会正是辽东最好的季节,得抓紧了,争取在入冬前建好营房、仓库、城池,并囤积足够的物资。
能不打仗,就不要打,这是原则。
当然,另一个原则是不能让慕容仁死了,这也很重要。不然的话,他们何必今年就渡海北上呢?明年再来岂不是更好?还省了不少钱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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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下旬的时候,沙门镇将钟离率船队返回了蓬菜。
黄头军幢主曾易站在岸边,静静看着这支归航的船队。
听说他们六月上旬就北上了,连续航行一天一夜就可以抵达辽东马石津,可却过了差不多二十天才返回蓬菜。
他不知道出航前是多少船,但就归航而来的船只看,好像有一定程度的破损,显然海上经历过风浪,这让曾易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姨夫,我们便是要乘船渡海?”队副兰金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曾易没有回答,但眉头皱得厉害。
老实说,你让他随军横穿沙漠、翻山越岭去打仗,他都没这么怕,因为那是脚踏实地,但乘船渡海?
“昨日左飞龙卫那边有传言,说天子为激励士气,破除渡海恐惧,给渡海之人普赐绢二匹,不知是不是真的。”兰金又道。
“怕是真的。”曾易眉头稍稍松了一点,道:“一共才渡海万把人,两万匹绢而已,朝廷给得起。你还听到了什么?”
“我还听闻渡海之后,今年就回不来了。”兰金说道:“十月开始,水师也不敢渡海了,必然会等到明年五六月间,这一走就是一年啊。”
“什么?”曾易脸色骤然变化,道:“一年?家里农活怎么办?”
“这却不知道了。”兰金垂头丧气道:“可能会蠲免赋税吧,或者给赏赐。”
曾易深深叹了口气。
渡海作战,一去就是一年,兴许还不止。士气如何维持?粮草够用吗?
而就在他想到粮草的时候,码头那边已经开始往船上装运粮食、器械了。
这是六月份留守蓬菜的船队,由水军副都督黄和统率,船只不多,总共二百余艘。
大船可载粮三四千斛,小船一二千斛,比起内河漕船的载运量差了不少,毕竟这不是真运粮船,而是战船改装的,或者说改都没改,只是拆除了弩车之类的不必要器物,全部拿来运麦罢了。
这一趟过去,能运三十万斛么?
曾易不知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另一处,那里聚集了很多人,正在打捞沉船。
说来也怪,听说之前没事,但他们抵达这一天,蓬莱突然起了大风,将停泊在浦内的船只刮得晃动不已,有几艘小船翻了,死了十几个水师军士。
这可真是玩命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