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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材」
少女睁开眼。
「醒了？」
「嗯。」
「伤好点了没有。」
「没有恶化，愈合还需要时间。」
「哦，那你吃东西吗？」
洞穴里生着火。
火上架着一口铁锅，锅里煮着方便面。
沈夜不知道她吃不吃，故有一问。
少女从石台上起身，看了一会儿那口锅，又望向沈夜。
「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而已。」
「……我睡的太沉了，没发生什麽吧。」少女起身，赤脚走到沈夜身边坐下。
「没什麽事，一切正常。」沈夜道。
他用筷子夹面条，盛了两碗，一碗递给少女，一碗留给自己。
「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麽，但我建议还是回去，回到城市里去。」
沈夜道。
「为什麽？」少女望着他。
「城市里有一些不错的治疗者，应该能帮助你很快恢复。」沈夜说。
少女收回目光，望着面前的汤碗，小声道：
「他们治不好我的，我需要别的方法才可以恢复。」
「我帮得上忙吗？」沈夜问。
「不——但还是谢谢你，我让你背的东西，你都背下来了吗？」少女问。
「嗯。」沈夜一边答着，一边低头吃面。
少女默默地看着他。
他仿佛饿坏了，吃起来狼吞虎咽，连碗里的汤都喝得一乾二净。
「你看我干嘛？」
沈夜放下碗，好奇地问。
少女这才垂目望向自己的手。
手。
只需要轻轻一动，就可以收割了这少年的命。
现在自己的伤势已经控制住。
龙族再找过来也没问题。
——不需要一个凡人知晓那个终极之秘了。
杀了他。
一息。
两息。
少女抬起手，将汤碗端起来，用筷子挑了几根面条，慢慢地吃了下去。
她越吃越快，一会儿功夫，面条就吃完了。
她也一样将汤都喝了个精光。
然而摄入的能量太少了。
简直微不可察。
「我没想到……你会站出来。」
少女放下碗，叹了口气。
实话说，一开始筛选人类的时候，自己其实是不报什麽希望的。
以人类的秉性而言，无论如何都不会获得自己的信任。
越强的人类，越不值得信赖。
现在好了——
眼前这个人类，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都没有背叛自己。
这是弥足珍贵的一点。
至于实力，可以再想些办法，快点提升。
从时间和效率两方面来看，已经不必再大费周章地去筛选。
就是他了。
「我要去想办法治愈身上的伤，你先回城市吧。」
少女说道。
「真的不用给你叫个治疗师？」沈夜问。
「不用，我有特殊的秘术。」少女摇头说道。
沈夜立刻就识趣地不再问下去。
少女再看他一眼，身形忽然掠出洞穴，顷刻就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荒野的地平线上。
她走了。
苏蓉的声音立刻响起：
「她伤势颇重，必须在荒野上大开杀戒，才可以吸收足够的能量，让身体痊愈。」
「也就是说，她暂时不会回来。」沈夜道。
「对。」苏蓉道。
「那我也得抓紧时间。」
沈夜离开洞穴，朝城市飞去。
——其实这洞穴就在城市南边数十里之外的山上，既不算远，又很安全。
他径直飞回自己的家。
父母都还在上班。
以他们的实力和地位，根本接触不到擂台赛这样的事，也就不会为沈夜担心。
沈夜回到自己房间，将门锁死，拉上窗帘，然后抬起手，低喝一声——
「门。」
通天之门悄然出现。
「她在什麽地方？」沈夜问。
「荒野上——她正越走越深，似乎因为刺杀而大发雷霆，要好好的报仇雪恨。」
苏蓉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夜点点头，暂时放心下来，推开门，一瞬的功夫，就出现在噩梦世界。
这里是人族与亡灵边境线的交界处。
以前，这里是人族军团的驻扎地。
现在军团已经抽走。
只有一两支巡逻队留了下来。
沈夜站在一颗大树的顶端，看了看四周的情形，便开口道：
「苏蓉，你关注一下寄生女皇的情况。」
「现在开始，不必跟着我了。」
「你呢？」苏蓉问。
「我要去验证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暂时不适合让任何人知道。」沈夜说。
「那你戴着这个。」苏蓉说。
虚空一闪，只见一枚琥珀吊坠出现在沈夜面前。
「？？？吊坠。」
「来自你认识的某个女孩，她对于预知和未来有独特的看法。」
发光小字一收。
「这是什麽？」沈夜奇道。
「夏特莱的多重人格，佩阿索留给你的，说若是你决心要单独去探查任何秘密，就戴上它。」
苏蓉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她说这件事非常重要，让我在你归来的时候交给你，千万不能有差池。」
「眼下终于可以交差了。」
「原来如此。」沈夜道。
他将那吊坠拿过来，挂在脖子上。
——夏特莱在忙什麽？
为什麽不来见自己？
沈夜正要问，苏蓉的气息却已消失。
——她去了世界的另一边，观察着寄生女皇的动向。
沈夜摇摇头，身形飞掠，轻巧地落在一处阵地上。
这里是自己第一次来的地方。
——那个掩体里曾经有一条密道。
当初，大骷髅就躲在这里。
沈夜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掩体的位置，一直走到尽头。
密道已经封死了。
没关系。
随意几刀，路被打通。
沈夜再次进入其中，开口道：
「大骷髅，还记得这里吗?」
没有回应。
法相中，那个墓碑上的魂火已经全部收了进去。
看来它处于死亡的沉眠之中，正在全力蓄积力量，准备重生。
也罢。
这一刻，只有自己在这里。
是个好时机。
「门。」
他低喝一声。
一扇通天之门悄无声息地出现。
微光随之浮现：
「你已设置障碍物为现实与噩梦之间的阻碍。」
「当前进入通天之门，即可跨过此阻碍。」
沈夜深吸一口气，徐徐吐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进入门里之后，究竟是抵达死亡星球，还是会抵达那个真正的「现实」？
验证答案的时刻到了。
沈夜推开门，一步跨进去。
……
叮铃铃！
闹钟的声音响起。
啪。
沈夜下意识地伸出手，在闹钟上按了一下。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他却从床上跳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房间只有二十几平。
桌上放着电脑。
公文包就摆在椅子上。
洗乾净的衣服挂在墙角，还没有干。
好在昨天穿的衣服还是乾净的，也没出什麽汗，今天可以继续穿着去上班。
已经到了月底，要发工资了。
人家都说好公司在月初发工资，一般的公司在月中发，只有最差的公司才在月末发。
自己就在一个烂公司里做销售。
算了。
混口饭吃而已。
沈夜打着哈欠，挠挠头，起身就要去洗漱。
没睡好。
头昏昏沉沉的。
好像……
做了一个梦。
沈夜拧开水龙头，双手捧着冰冷的水擦拭脸颊。
那似乎是很长的一个梦。
不过当自己醒来，它立刻就变得很模糊，很遥远。
梦里好像有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
跟宇宙有关。
但是仔细去想，便不记得了。
算了。
赶紧弄完去上班。
还要抓紧时间去买早餐呢。
早上饿着对身体不太好。
沈夜有一出没一出的胡乱想着。
叮丶叮丶当——
轻微的撞击声在耳畔响起。
他关了水龙头，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脖子上挂着一个坠饰。
坠饰。
什麽时候买的？
不记得了。
他擦了脸上的水，对着镜子照了照刚长出来的胡茬，这才将坠子托在手中仔细查看。
——这是一颗琥珀。
它很漂亮，里面似乎封印着什麽东西。
好像……
是两个模糊的人影。
是——
「是兰西。」
「是佩阿索。」
「是安妮。」
是————
那个没有说出口的名字。
沈夜只觉得脑子一下子炸开，密密麻麻的回忆光影在心头闪过。
炼狱的火光吹不散天空的云。
那个女孩说——
她说了很多，但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想起她说的话。
想啊。
她究竟说了什麽？
快想——
镜子里，整个房间化为虚无。
沈夜连同四周的一切全部消失得一乾二净。
只有黑暗。
无尽的黑暗深处，那个女孩说：
「你总能做到我说的事，不是吗？」
沈夜猛然睁开眼睛。
霎时间。
微光小字再一次从黑暗中挣扎而出：
「储存于坠饰的浑天术已消耗。」
「当前战胜了机体催眠效果，将你的神智强行激活，令你可以查看一切。」
沈夜看到了自己。
那是一个四米多高的玻璃瓶，里面泡着一个人类标本。
透明的液体充满了四周。
自己身上插满了管子，安静地沉眠于此。
一幕幕画面缓缓闪现在记忆之中。
那天——
下班路上。
突发的车祸。自己被送进私立医院抢救。
「病人信息查到了吗？」
「没有亲人？」
「没有人可以联系？」
「……送第七号手术室。」
「通知计划组，有新的素材到了。」
手术室里。
心电图上依然划出规律的曲线。
一排穿着黑衣的人却接管了手术。
「开死亡证明，这人就当已经死了，我们将他带走。」
后面发生了什麽，根本不知道。
只记得一个苍老的面孔仔细查看着自己的身体，兴奋道：
「这几个素材的意识强度都很高。」
「值得再试一次！」
沈夜这才发现，在自己旁边，有着其他几个同样的「素材」。
画面飞闪而过。
直到此刻。
其他「素材」都已失败。
只剩下自己。
夜晚。
那些人已经离开，只留下了极少的值班人员。
是个好机会。
如果能脱离——
沈夜正想着，忽见所有景象消失一空。
紧接着。
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出租屋。
站在镜子前，正在注视着自己的模样。
微光小字浮现在镜子上：
「存储的浑天术已消耗完毕，本次动用了术灵佩阿索自身的力量。」
「你再次回到了催眠幻境之中。」
沈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真相已经知晓。
要回到噩梦世界去吗？
不行——
身体还在那个培养槽里。
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一场实验。
这实验正好碰见了那一丝契机，在多层宇宙中，让自己的意识投射于一具少年的身躯上。
如果自己的身体被处理掉，这种意识投射会不会随之消散？
——要救自己的身体！
沈夜洗漱完毕，走到门口，拿了公文包，穿上鞋。
他将手按在门把手上。
早上时间紧迫，现在连吃饭的时间也已不够，要抓紧赶地铁上班了！
……上你妹的班啊！
一行微光小字突然跳出来：
「会向瑶台月下逢。」
嘭。
现实世界。
巨大的培养槽前，一个动物突然从虚空中跳了出来。
——看上去，它就像是一只袋鼠。
但它其实是如假包换的地魔兽！
地魔兽发出一道短促而尖锐的鸣叫，用头狠狠地撞击在地面上。
霎时间。
冰霜从地板上迅速蔓延，爬满整个实验室，迅速朝外扩散。
虚空再一动。
四王跳出来，各持兵刃，将培养槽砸开。
培养液顿时流了一地。
四王冲进培养槽，将那些插在沈夜身上的管子全部拔掉，然后将他抬起来。
地魔兽撞开大门。
四王抬着沉眠的沈夜，跟在它身后，一起朝外冲去。
这时候。
身处催眠幻境中的沈夜没有去上班。
他就坐在出租屋里，安静地等待着脱险。
一行微光小字悄然浮现：
「你正在从全体催眠幻境之术里退出来。」
沈夜露出深思之色。
全体催眠？
也即是说，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人也处于催眠之中？
叮咚！
门铃响了。
沈夜开口问：「谁？」
「房东啊！」
「请进。」
一名穿着背心大裤衩，脚蹬拖拉板的老头儿走进房间，将嘴里叼的烟弹进垃圾桶，这才开口道：
「小伙子，你欠两个月房租了，你知道吗？」
沈夜无奈道：「大叔你那麽有钱，宽限几天，我发工资了就给你。」
「你几号发工资？」老头儿问。
「这个月27号发钱，也就是明天，宽限一下，明天钱一到我就转给你。」沈夜道。
「这还差不多……对了，你今天不上班吗？」老头儿又问。
「怎麽不上班，」沈夜苦笑道，「正准备走。」
「那这时间来不及吃饭了。」老头儿摇头道。
沈夜起身走到冰箱前。
仔细回忆的话，出事前一天自己才刚买了不少吃的。
有榴槤，巧克力，牛肉乾，开心果和一些保存期为三天的新鲜面包。
他打开冰箱。
冰箱里果然有这些东西。
现实里有，梦境里同样也有？
……不。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催眠术。
或许用噩梦世界的观念去理解，会认为这是催眠。
所以才会这样提示。
但在现实之中，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全体」范畴的催眠！
这个老头儿也出现的很蹊跷。
外面一出事。
他就立刻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了。
「一袋面包加巧克力够了，再拿个牛奶。」
沈夜愈发警惕，但面上却没动声色，只是手脚麻利地把食物装好，拿起包，穿鞋出门。
「房东你不走？」
他诧异地回头望去。
只见老头站起身，笑吟吟地道：
「年轻人真有干劲，行吧，我明天再来收房租。」
他跟沈夜一起离开了房间。
两人一起等电梯。
梦境外。
地魔兽左突右冲，见人就放法术。
冰霜与烈焰在走廊上不断蔓延，将赶来的卫兵统统轰飞出去。
四王抬着沈夜，依然跟在后面。
动静越来越大。
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叮——
梦境之中，电梯门开了。
沈夜进入电梯，伸手挡住门，等老头儿一起进来。
电梯微微一震。
灯黑了。
两行微光小字突然跳出来：
「催眠之术的力量从你身上彻底消退。」
「但是它又激活了。」
灯再次亮了起来。
电梯一动，开始朝下方运行。
「刚才灯怎麽黑了？」
沈夜讶异地问。
「这电梯年久失修，有时候不稳定，很正常。」老头儿叼着烟，神情淡然地说。
「你们就不出点钱，给这层楼换个电梯？」沈夜问。
「好贵的。」老头儿连连摆手。
沈夜翻个白眼，懒得再跟他说什麽。
——还是不对。
自己明明已经脱离了培养槽，身上的各种管子也全部拔除。
为什麽意识依然处于这个催眠的梦境之中？
这个梦境——
「喂。」
老头儿开口道。
「什麽？」沈夜接话。
「你觉得世界上有外星人吗？」老头儿问。
「这个不好说啊，听说世界各国都有接触，但是不会公开——谁知道真的假的。」沈夜道。
「总是瞒着我们这些普通人，真没意思。」老头儿叹口气。
沈夜耸耸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收回目光。
叮。
电梯到了。
「拜拜，明天给你房租啊！」
沈夜说完，匆匆出了电梯，快步朝大楼外走去。
老头儿没接话，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沈夜远去的背影。
沈夜顺着人流进入地铁站。
这时正是上班高峰期，地铁站里到处都是人。
沈夜站在人群中，大口咀嚼面包，将牛奶一口气喝光，然后擦了擦嘴。
不对劲。
为什麽自己还在催眠梦境之中，没能退出去？
没有能量来源，这个术是怎麽激活的？
「四王检查我全身。」
他默默下了命令。
四王便一边跑，一边在他身上四处寻摸。
忽然，一王按住沈夜的头，以心灵沟通的方式道：
「头顶这里有东西。」
「什麽东西？」沈夜问。
「一个正方形的金属片，里面有能量，在运转。」
沈夜整个人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瞬间就明白了所谓的「催眠」。
——这是面向人类意识体的虚拟场景！
自己头顶被植入了晶片！
晶片估计有一些能量，能维持虚拟场景继续进行。
现在要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了——
——晶片会自毁吗？
它一炸，自己岂不是也被炸死了？
毕竟自己的身体还是普通人的身体！
在噩梦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灵魂穿梭过去发生的！
自己的灵魂在噩梦世界有一具强大的身躯——
那是沈夜原身的身体！
而在屏障的这一边——
现实世界的身体才是自己原本的身体，它还是普通人的水准。
自己的灵魂也在这里，身体也在这里。
要是晶片爆炸——
boo！
脑子炸成一个空壳，自己就死了！
沈夜忽然有些后怕。
刚才那老头出现，一定是来试探自己的。
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他才放过自己。
——兴许他们以为实验出现了特殊的情况，引来了异常的怪物。
但是这跟「素材」沈夜没有关系！
「素材」沈夜还处于梦中，什麽都不知道！
正因为「素材」没有失控，才证明了实验也许已经成功了。
所以自己没有被立即处理掉！
啧。
当务之急——
想办法处理那个晶片。
……脆弱的身体什麽也做不了。
但是。
自己有其他办法。
「会向瑶台月下逢」都生效了。
那麽——
其他词条一样可以用！
伴随着沈夜的意念，新的提示符随之出现：
「你使用了『盲眼之傲』与『换装bg』。」
「请注意。」
「在如此强大的词条作用下，你的脑子固若金汤，而你的五位仆从根本不可能从你的脑子里抠出那块晶片。」
四王之一抽出一把匕首，当做起子，在沈夜脑子上翘了几下。
没有用！
连条白印都没有！
这条路走不通。
——抓紧时间，赶紧想个新方法。
「召唤诺顿。」
沈夜默念一声。
一行微光小字顿时跳出来：
「噩梦中的一切无法越过『屏障』，响应你的召唤而来。」
沈夜微怔。
诺顿来不了，他的人族军团就来不了。
换句话说——
只有藏在自己法相里的东西，一直跟随着自己的灵魂，回到了「现实」。
法相里还有什麽？
沈夜迅速查看法相。
——此时法相才脱离了「阴阳两仪救苦渡厄镇命神山」的范畴，正在朝更高一级演化。
除了地魔兽和四王之王，其他什麽也没有。
不——
还有一块墓碑。
大骷髅的墓！
沈夜目光轻轻落在那块墓碑上。
不知何时。
放在墓碑上的龙肉已经不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