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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不同的心
李献惨笑着,「消息是他们给的。」
「谁?」
「他们在巡检司有人。长威伯,你在和一个庞然大物争斗,哈哈哈哈!」
李献笑的肆意,「朝中,地方,军中。从宰辅到巡检司的一个军士。从将领到一个小卒子,我们无处不在。你能抓一人,难道还能把天下人都抓了?」
「别高看了自己。」蒋庆之淡淡的道:「你等倚仗的是什麽我比你等更清楚。利益罢了。
不知从何时起,但凡有个功名的读书人就无需纳税,无需服役。这看似优待,可有人却无视了这里面的一个弊端,能毁灭大明的弊端。」
徐渭坐在边上揉大腿,孙重楼坐在他的边上吃饼子,问道:「老徐,少爷这话什麽意思?」
「听就是了。」徐渭虽说聪明过人,可在许多事儿上依旧受到时代和眼光的限制。
「一个人不纳税,一群读书人不纳税,影响不了大局。可此人的家人也能不纳税,不服役……这就成了一门买卖。
你把田地投献给我,做我的奴仆,从此官方的赋税便免了,只需缴纳给我六七成即可,多少人为之趋之若鹜?那些百姓纷纷带着田地投献……可大明呢?」
蒋庆之问道:「那些消失的赋税和人口去了何处?为何人所用?」
「谁在乎这个大明的死活?」
老子的国祚啊!
蒋庆之越想越气,劈手就是一巴掌,「狗东西,说你等是国贼也不为过!」
李献哈哈大笑,「这天下就是如此,你一人又能如何?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你若是不低头,迟早有一日将身败名裂。
你别想着能青史留名,青史乃是我辈撰写,你将遗臭万年,哈哈哈哈!」
「拷打!」蒋庆之起身。
他走到一棵树旁,想到了史书上记载的明君名臣,昏君奸臣。
历史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
「伯爷,李献好似在拖延。」徐渭过来说道。
「我知。」蒋庆之说道。
一刻钟后,李献依旧不肯开口。「伯爷,李献咬死了不肯交代。」
「杀了老夫!」李献喘息着。
「能让你宁死也不肯说出来的人,想来不是女人。」蒋庆之叼着药烟,「是你儿子吧!私生子?你这倒是让我想到了三国时的诸葛家族,各处丢一个儿子,这里死一个,别的地儿还能开枝散叶不是。」
李献突然大笑,「哈哈哈哈!我儿早已跑远了。蒋庆之,十年后,二十年后,我儿定然会看到你的下场!」
蒋庆之笑了笑,「在得知你一家远遁后,本伯便令夜不收提前出发,赶赴居庸关与渤海所一线巡弋,盯着关隘。
陛下有旨意,京畿一带要严查过往行人,兵部给本伯开了个北方公干的条子。从居庸关到渤海所,谁不在北方?此刻那些关隘处定然堵住了不少人,希望没有你的那位私生子。」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中,十馀骑疾驰而来,为首的是陈集。他的身边是一个年轻人,身上有绳子捆着,绳索的一头就在陈集手中。
「伯爷,我等在密云截住了李献的儿子。」陈集下马,把年轻人也弄了下来。
「竟然跑密云去了,可见对自己的父亲也不信任。」蒋庆之回头,微笑道:「如今算是父子团聚了,可喜可贺!」
李献低着头,孙重楼揪住他的头发猛地往上提,「少爷问你话呢!」
「十息!」蒋庆之指着年轻人。
这是你死我活的厮杀!
若是道爷和蒋庆之失败,道爷兴许会暴毙,史书上多一笔:帝落水……不,宫女遗烛烧毁寝宫,帝崩。
而蒋庆之一家不会有一人能活下来。
莫展毫不犹豫的拔刀搁在年轻人的脖子上。
孙不同晚了一步,低声问:「你如何能这般快?」
莫展说道:「专注听。」
孙不同一怔,回想了一下,先前自己好似在琢磨着什麽。
机灵和专注……孙不同第一次目光复杂的看着莫展,轻轻叹息。
「十丶九丶八丶七……」孙重楼最喜欢报数,越报越快,「四丶三……」
「老夫……愿说。」李献绝望的看着蒋庆之,「是宫中人,那人是宫中人……」
徐渭霍然起身。
「我回程时上了奏疏,直达陛下手中,提及了会尽快赶回京师之事……」蒋庆之眯着眼,眼中有利芒闪过,「马上回京!」
身后李献在大笑,「这个天下,从不是帝王的天下,蠢人看不透,那便去死。先帝死了,哈哈哈哈!老夫敢打赌,所谓的溺水染疾而逝定然有假……」
蒋庆之上马,冷冷道:「我知。」
「可你不知的是,那些人聚拢在一起能干些什麽。」李献喘息着,突然笑道:「老夫知晓自己难逃一死,不过老夫想求一事,若你答应,老夫便告知你一个秘密。」
「说。」
「老夫这个儿子能不死!」李献看着私生子,眼中有慈祥之色。
「老狗,都是你带累了我!」那年轻人却叫骂着。
「好!」蒋庆之点头。
他很好奇李献口中的秘密是什麽。
李献跪在地上说:「老夫听闻上次那些人商议动手,有几个家主反对动手。你可知他们为何反对?」
蒋庆之蹙眉,「别想拖延时辰。」
李献笑了笑,「那几个家主说,陛下是刚愎自用,可说实话,换个帝王难道比他更强?这个大明待你我不错,若是内乱起,塞外异族趁虚而入,你我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蒋庆之默然片刻。
「回京!」
朝阳下,他策马疾驰着。
孙重楼和徐渭赶紧去追。
「老徐,少爷好像很开心!」
「是极为开心。」
……
「父皇还是不肯见我。」
老地方,裕王坐在台阶上,阳光就洒在身前。
「都是那道人弄的鬼。」景王站在后面阴影中,「你如何说的?」
「我说所谓二龙不相见,不过是臆测。我……不怕。」
「哎!」
「怎麽?」
「你不怕,可父皇怕啊!」
「……」
景王走过来坐下,「你越这般说,父皇心中就越担心。」
「真心换真心罢了。」裕王嘟囔。
「我母妃有时不讲道理,这时候我就会哄她,把她哄高兴了皆大欢喜。你说这是不是真心?」
「是。」
「所以呢!真心不在于手段,而在于心思。」
「我的心思没那麽多。」裕王有些怅然,「我真的很笨。」
「你没那麽笨,只是……表叔怎麽说的?你这是大巧不工?还是什麽厚积薄发。」
「表叔说我像一个姓郭的,什麽十八掌,什麽丐帮。」
「哎!朝中有人建言立储了,说当立你为太子。」
「这是作死呢!」
「我也是这般觉得的。」
兄弟二人并肩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裕王起身看着景王,认真的道:「我们能否不反目?」
景王笑了。
裕王说道:「我喜欢这般活着,厌恶充满了算计的日子。」
「可活着不就是算计吗?」景王说道。
「算计什麽?那个位置?我……」裕王突然住嘴了。
「还好,你总算是没说出那句话。」景王冷冷的道:「你若是说什麽我不争了行不行,那从此咱们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公平!」裕王看着景王。
「担心我母妃?」景王似笑非笑的道。
「有点。」
景王起身,「我母妃很聪明,她知晓父皇的底线,故而……安心!再有,你觉着我需要吗?」
「你比我聪明。」裕王说道。
「表叔说我太聪明。」景王笑了笑。
「走吧。」
「走!」
二人缓缓走进了阳光里。
……
「陛下,二位殿下来问安。」
永寿宫内,嘉靖帝在抄写经文,他的嘴角生了一个疮,有些肿胀。
「告诉他们,朕安好。」嘉靖帝手上不停,一笔笔写下去,仿佛是写下了许多情绪。
当一个人需要心静时,最好的法子便是写字,渐渐的便会沉浸进去。
黄锦出去,见一个内侍在外等候,便问道:「何事?」
内侍叫做方毅,他说道:「太常寺那边准备了些果子,说是能清火,可要弄些来?」
黄锦想了想,「弄些来吧!」
「是。」方毅告退。
黄锦这才对两个皇子说道:「陛下安好。」
看着两个皇子离去,黄锦说道:「人说天家无亲情,那是帝王无情罢了。」
午饭嘉靖帝就喝了一碗薄粥。
「陛下,多用些吧!」黄锦担心的看着廋了许多的嘉靖帝。
「朕腹中不饿。」嘉靖帝摇头,「对了,徐阶进了直庐,与严嵩等人相处如何?」
「很是谦逊。」黄锦说道。
「谦逊……他还是选择了低头隐忍。」嘉靖帝略一思忖,「也好。」
方毅带着两个内侍来了,黄锦出去,见他们带来了两食盒果子。
「倒是新鲜。」黄锦蹲着翻检了一番,随意拿了两个递给跟着的内侍。
内侍大口的吃着,吃完后赞道:「甜美多汁。」
黄锦也想吃一个,但他不急,嘉靖帝一般最多吃一个果子,剩下的都会赏给他们。
至于什麽剩下的赏赐给皇子或是重臣,那是权术。按照道爷的说法:一个装疯,一个装傻,把几个果子当做是国之重器。
过了一刻钟,试毒的内侍无恙。黄锦说道:「提着进来吧!」
方毅一手一个食盒,黄锦讶然,「你这力气倒是不小。」
方毅笑道:「从小在家就干活,到了宫中也干了几年力气活。」
二人进殿。
黄锦听到有人在争吵。
「等你娘!我有急事要见陛下,滚!」
黄锦一怔,殿内的嘉靖帝听到了,「好似庆之的声音,去看看。」
「是。」黄锦再度出去,见蒋庆之和两个侍卫在拉扯。
没禀告?
按理蒋庆之应当先等人禀告嘉靖帝,嘉靖帝决定见他,这才能进来。
有些跋扈了……黄锦叹息,但还是招手,「陛下召见长威伯。」
剩下的事儿和咱无关。
黄锦摇头。
殿内,方毅把食盒放下,「见过陛下。」
嘉靖帝依旧在抄写。
没看到方毅的眸中多了些异色。
他在食盒的侧面抠开了一个口子,缓缓拉开。
一抹金属的辉光突然闪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