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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刘氏复兴(万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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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淅淅沥沥……」
    八月,当北方面临大旱时,岭南地区却大雨延绵,各方势力在大雨面前,不得不暂缓战事。
    安南的雨水如天河倾泻,冲刷着西道江两岸,更冲刷着西道江南岸那座残破的城池。
    原本坚不可摧的罗城,眼下却因为战事而变得残破。
    许多女墙都已经消失不见,暴露出后方的马道和一个个豁口。
    大雨冲刷着地上的血垢,双方融合过后,渐渐在马道上形成了蜿蜒的红色「小溪」。
    血水通过豁口冲下,宛若小瀑布般坠入城墙根。
    在血水的冲刷下,泥土渐渐被冲散,将那些堆积起来的蛮兵尸体暴露在空气中。
    他们层层迭迭,被雨水泡得发白,而几只乌鸦冒雨落在尸堆旁,啄食着尚未腐烂的眼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
    城门上方,依稀还能看出「交趾」两字,但它的残破程度,已经让人不敢轻易认识。
    大雨冲刷下,残存的唐军兵卒蜷缩在箭楼的阴影里,眼神麻木。
    在这压抑的环境下,有伤兵低声呻吟,也有人沉默地嚼着干硬的胡饼,但更多的人只是呆坐着,等待军令下达。
    给他们下达军令的是安南经略使蔡袭,而此时的蔡袭站在马道上,身前是女墙,身后是废墟。
    「使君,先回衙门休息吧,南蛮不可能冒雨进攻,您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一名都将替他撑着伞,可雨水太大,伞面早已被砸得噼啪作响,根本挡不住多少风雨,故此都将只能劝他返回衙门。
    只是面对都将的好意,蔡袭却沉默不语,只是安静地站着。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愤怒。
    他愤怒于部下的牺牲,愤怒于自己无能击退蛮军,更愤怒于自己被友军的出卖。
    他用愤怒的目光远眺城外,而城外的雨幕中,大礼军的营帐若隐若现,大纛更是高高挂起,仿佛开屏的孔雀,无时无刻都在吸引着蔡袭率军出城。
    如此直白的激将法,蔡袭又如何看不出来,所以他只能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汽被风雨吹到他脸上的感觉。
    明明只是水汽,此刻却像是泪水,又像是血水。
    「我们还有多少粮食,能坚持多久……」
    「粮食还够吃半个月,但城内可燃烧的东西都已经用完了,就连枪杆和箭杆丶弓弩都焚毁了。」
    都将的话令蔡袭黯然神伤,他沉默下来,感受着雨水拍打在油纸伞的声音,思绪百转千回。
    几个呼吸后,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然变得坚毅起来。
    感受着他的变化,都将微怔,忍不住道:「使君,我们……还要守?」
    「守丶守到最后一刻!」
    蔡袭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连带着也感染了四周的都将,使得众人都渐渐走出了颓靡的气氛……
    「嘭!」
    「蔡袭狗辈,阻朕大计!!」
    大礼军中牙帐里,佑世隆黑着脸一拳砸在桌案上,帐帘外能看到雨幕中的交趾城,而这座城池,此刻成了大礼军队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山」。
    得益于王式比历史上多坚守了几年安南,故此王式有大把时间缓和大唐与南边诸国的关系,更筹措了不少钱帛来修建交趾丶罗平二城的罗城。
    若只是罗城还好,可关键在于王式为安南编练了两万精锐。
    即便这些精锐在过去的战争中被带走许多,但蔡袭还是利用留下来的老人,尽量维持着三军将士的战斗力。
    他们的战斗素质,在大礼十五万军队过去九个多月的围攻下得到了验证。
    整整九个月的时间里,蔡袭率领被他第一时间收拢起来的八千安南精锐,分别驻守交趾丶罗平二县。
    如今九个月过去,二县依旧掌握在唐军手中,三辰旗依然在空中飘扬。
    城头那飘扬的一面面三辰旗,是蔡袭等人心中的信念所在,也是佑世隆自觉的屈辱所在。
    似乎只要这面三辰旗还在,佑世隆就永远无法彻底占领安南全境。
    「簌簌……」
    雨中,脚步声传来,赵诺眉与段宗榜凝重面色走入帐内。
    佑世隆见二人表情不对,当即便察觉了不妙:「发生何事?」
    「陛下……」
    二人先后跪下行个礼,接着由赵诺眉将一份奏表呈了出来。
    佑世隆起身走下软榻,抢过这份奏表,一目十行的将其内容看完,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了起来。
    「高丶骈!!」
    他将手中奏表狠狠摔在了地上,而原因也十分清楚。
    「陛下,如今高骈派兵攻打我军治下黎州与戎州,仅凭几位清平官手中兵马,根本难以抵挡。」
    「陛下,我军若是不速速撤军返回北线,这些年所得成果尽皆丢失,请陛下决断……」
    段宗榜与赵诺眉的话不断刺激着佑世隆,他本以为能轻易拿下安南,结果却碰壁于蔡袭之手。
    尽管他已经占据安南绝大部分地方,但交趾和罗平没有拿下来,等他撤军之后,蔡袭必然会夺回西道江南北两岸。
    想到这里,他不免闭上了眼睛,仰头沉思,不断衡量利弊。
    半盏茶后,佑世隆这才攥紧拳头开口道:「传令三军,待大雨停下便撤军……」
    「陛下英明!!」
    段宗榜及赵诺眉果断向佑世隆献上马屁,而他们之所以没有建议佑世隆留兵继续包围蔡袭,也是因为他高骈麾下部将梁缵仍在岭西驻兵,随时可以南下。
    梁缵率军击败蔡京,逼其自杀后,他立马收拢了岭西和桂管丶容管的兵马,麾下足有四万之众。
    面对如此局面,留兵太少起不到作用,留兵太多又无法给予北线战场最大支持。
    两取其一,佑世隆他们只能放弃安南,转而选择黎州和戎州。
    这不仅仅是因为大礼在黎州和戎州倾入太多心血,还包括了安南西境丢失,只要大礼控制好峰州,随时可以轻易攻入安南腹地。
    在这样的局面下,佑世隆自然选择了先北后南。
    几日后,大雨渐渐告歇,但由于此时还处于雨季,故此佑世隆急忙率军拔营撤回峰州,并驻兵三万于峰州丶武峨州丶福禄州等安南西境三州。
    交趾丶罗平之围得以解开,已经吃了多日冷饭的百姓连忙涌出城去,将能砍伐的树木尽数砍伐。
    哪怕树木潮湿,他们也想办法剥树皮来烧火做饭。
    月中,得知安南撤兵,梁缵出兵收复了安南东北部的瀼州与汤州,并派人传军令,告知蔡袭前来接管城池。
    对于这样的做法,自然有人不解。
    「高王,梁大郎传来书信,蔡袭已经重新派兵拿下瀼州和汤州了。」
    「不过末将不明白,为何要将两州让给蔡袭,虽说两州人口不多,但毕竟是我军攻下的,就这样让给蔡袭,总觉不是滋味。」
    蜀州衙门内,张璘向高骈询问着如此做法的原因,高骈背对他站在沙盘前,虽然平静,却多出几分凝重。
    摆在他面前的是如今天下局势的沙盘,如今天下近三成为刘继隆所占,黄巢又占一成,而朝廷看似占据六成,但河朔占据半成,朝廷只能控制五成半的天下。
    在这其中,又有不少藩镇阳奉阴违,起运钱粮甚少,以至于朝廷虽然掌握的人口最多,但能调动的兵马和百姓数量却不多。
    相比较下,刘继隆所辖人口虽不如朝廷,但以自己今年进攻江北的结果来看。
    若是刘继隆举众南下来犯,自己所占三川之地,必然会因此而被占据。
    哪怕能带给叛军再多死伤,可叛军练兵如此之多,早已不是几千上万死伤就会伤筋动骨的局面了。
    摆在自己眼前的局势,似乎只有往南或者往东这两条。
    想到这里,高骈深吸口气,对张璘解释同时,也不免思索起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如今天下多分,我军占据岭西丶容管丶桂管丶黔中丶三川部分等土地人口,已然尾大不掉。」
    「若是没有任何把柄在朝廷手中,朝廷怎麽会放心?」
    「正因如此,吾才留下了安南的蔡袭,藉此在我军背后放了一枚不致命的棋子。」
    「朝廷能利用蔡袭来监视我军,我军也能利用蔡袭来让朝廷安心,两全其美。」
    「蔡袭实力过于弱小,未免会让朝廷担心无法牵制我们,唯有如此才能让蔡袭既不弱小,又不强大。」
    解释过后,高骈不等张璘理解,便又主动下令道:
    「三川之地,终究还是太过平坦,即便东边的山南西道丘陵密布,却还是难以抵挡汉军兵锋。」
    「吾思前想后,决意与汉军在三川南岸交锋,但在此之前,为避免我军失利,必须先迁徙些许百姓前往黔中,扩修黔中与岭南道的官道,多设驿站来保障我军立于不败之地。」
    高骈这话说的很委婉,但张璘还是听出了他底气不足的意思。
    「高王,我军士气正强,又有兵马九万,除非刘继隆举众十万来攻,不然我军不可能失利!」
    他倒是对高骈盲目信服得很,但高骈在上次的西川之役中失利太多,对上刘继隆麾下,他还有充足自信收拾他们,但对上刘继隆就另说了。
    更何况,他也猜得出刘继隆将在什麽时候动兵,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急迫感。
    「此事无需再议,你派人告诉蔺茹真将与王重任丶鲁褥月,先将靠近长江的百姓迁徙去黔州丶思州丶播州等处安置。」
    「凡有阻拦者,皆按通敌之罪处置!」
    高骈冷声开口,张璘闻言依旧不忍:「高王,末将……」
    「按照吾所说来办,不可耽误!」高骈侧目看向他,语重心长道:
    「大郎,留给你我时间不多了,刘继隆虽北人,然观其今岁开春即走来看,他对三川十分熟悉,因此必然不会挑夏秋两季出兵。」
    「唯有冬季出兵,速战速决将江南诸州拿下,他才能有机会返回北方,谋夺河淮与河东。」
    「眼下留给我军时间,已不足两月时间了……」
    高骈这番话,算是让张璘知道了他为何如此着急。
    「高王放心,某这就派人将江南诸州百姓迁移往黔中!」
    他语气斩钉截铁,而高骈眼下需要的就是他这种斩钉截铁的人。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倒吸口气道:「先调集兵马,等到月末秋收开始,将粮食尽数带走!」
    张璘闻言错愕,忍不住道:「把粮食全部带走,那百姓……」
    高骈沉下脸色,他自然也清楚将百姓粮食带走是什麽后果,但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决定迁徙百姓前往黔中,府中钱粮必然减少,所以他需要足够多的钱粮。
    况且他麾下如此多百姓,他不可能将其尽数迁徙,肯定会有人被留在三川,故此他是刻意将这些百姓抛下,为的就是为刘继隆增加几十上百万的负担。
    届时汉军治下三川钱粮,尽数需要用于赈济百姓,自然无力追击进入黔中。
    黔中地形高骈很清楚,只要在南州丶播州丶黔州等处多设关隘,汉军便很难攻入黔中,哪怕有方术与投石机也不行。
    只要主力未损,自己完全可以趁刘继隆率军返回北方时,趁机东进,先把黄巢解决,然后再占据江南。
    如果北方有失,自己则可迅速接应朝廷南下江南,重修建邺,夺取淮南,至少能争取划江而治。
    虽然这麽想,可能有点丧失军心士气,但这是高骈看来,唯一可行的后路。
    北司那群宦官他也受够了,等到朝廷南迁,他必然先对这群宦官动手。
    除了这群宦官,还有南衙那些喜欢玩阴谋丶耍手段的宰相丶尚书亦是如此。
    与这群虫豸共处庙堂,如何能抵御刘牧之兵锋?
    唯有他大权独揽,才能做到延续唐祚!
    闭目吸气,高骈已然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北方的压力,并释放着这股压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在他呼出浊气的同时,北方的刘继隆却已经开始准备入川事宜了。
    「唏律律……」
    「三川豆料不多,多准备些豆料。」
    「马束要准备好,挽马不用吃的太精贵,另外让张武和耿明从百姓手中收取秸秆,晚了就被百姓自己收割喂给自己牲畜了。」
    「吏部准备好南调的官员,最少两千名主官,另外从今年毕业的陇右大学学子,还有那些中男年龄以上的小学学子都调往三川。」
    「高千里这次没能轻松击败张武,他必然已经清楚我军实力,很有可能会裹挟百姓撤入黔中。」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多调派些官员。」
    「是!!」
    同是八月,此时的关中尤其热闹,数万人的队伍在长安城外延绵官道十馀里,刘继隆一边策马向前,一边不忘对身后之人交代。
    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被他调到身边的罗隐,暂代从六品起居郎职,记录他的言行和发出的政令。
    罗隐相貌丑陋,身材瘦小,故此跟随在英姿勃发,身长六尺逾的刘继隆身旁时,不免显得有些违和。
    饶是如此,刘继隆并不在意,他看中的只是罗隐这个人的能力,而非外貌。
    面对刘继隆时常下发数百字的政令,罗隐总能丝毫不漏的将这些事情记下,并为刘继隆重新书写措辞,完美交到三省六部手中。
    实际上许多皇帝并没有总是把朕丶吾挂在嘴边,说某丶我的亦不少见,更有如朱元璋丶朱棣这种自称「俺」的皇帝。
    不过当皇帝口语下达政令后,起居郎和其他负责记录的官员,都会先行记下,随后为皇帝更改措辞,使其看得词藻锦簇。
    只是刘继隆并不在意这些,他需要的是快速将政令传达,并且还能让中基层将领理解清楚,所以说的十分直白。
    罗隐了解刘继隆性格后,便会根据刘继隆政令传达的对象,选择性的将文章写得直白或文雅些。
    不过不管再怎麽直白,对于刘继隆的自称,他基本都会改为「孤」或「吾」。
    「都记下了吗?」
    刘继隆在一辎重车前勒马看向罗隐及罗隐身后的几名官员,另外几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知道怎麽回复。
    唯有罗隐从容淡定,沉稳作揖:「殿下放心,都记下了。」
    话音落下,罗隐重新诵读了一遍刘继隆刚才的言论,而他身后的另外几名起居郎则是快速记下。
    能做起居郎的,记忆力自然不用多说,经罗隐提醒一次,他们便已经全部记下了。
    刘继隆满意颔首,同时翻身下马,来到辎重车旁将遮雨所用的油纸掀开,但见里面放着一袋袋粮食。
    汉军挽马车,通常配备双挽马,并且拥有两轮丶四轮丶六轮丶八轮等适应各种地形的马车。
    平原平坦,那就用六轮和八轮马车,稍微崎岖的丘陵地区就用四轮马车,而道路崎岖的则是选用两轮马车。
    不出意外,这些马车在前往骆谷关后,都将更换为两轮,直到进入绵州,才能更换为六轮和八轮。
    刘继隆用竹竿捅入粮袋,其中带出的粮食,基本都是夏季才收获的粮食,质量很好。
    他连着抽查了十几辆车,直到确认没有问题后,这看向罗隐下令:「传令,车队出发,沿途不得短缺民夫口粮。」
    「是!」罗隐恭敬应下,心头不免动容。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倒也去过不少地方,却从未见到如汉军这般体恤百姓的军队。
    起身过后,罗隐便与远远跟随他们的将领招手,不多时一名负责率军护卫辎重南下的都尉便出现在了罗隐面前。
    罗隐按照刘继隆所说军令交代此人,并开出军碟,交给刘继隆盖印后递给他。
     这名都尉得到军碟后,当即率领四千五百马步兵护卫着这两万民夫与一万辆辎重车南下。
    这已经是进入八月来,关中往三川南下的第四批辎重车队了,光是派往南方的马步兵便达到了一万八千人。
    这还没完,刘继隆带着罗隐他们回到汉王府后,又接着开始继续调集兵马,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调后方操训的精骑南下三川。
    想到这里,刘继隆对罗隐吩咐道:「传令,以骁骑都尉王建丶高淮二人各自节制本部精骑南下,驻扎成都,悉听都督张武调遣。」
    「遵令。」罗隐不假思索应下,接着看向刘继隆,恭敬询问道:
    「殿下,我军如今有精骑二万七千馀,为何只调九千南下?」
    刘继隆看得出罗隐只是好奇,便不免解释道:「此精骑与先前南下的马步兵,皆是用于迅速占领黎丶戎二州,以免南蛮侵占失地。」
    「原来如此……」罗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便见刘继隆对他们摆手。
    「正午了,汝等各自去大庖厨吃饭吧,别累坏了身子。」
    「是……」
    众起居郎拱手作揖,但还是留下了一人来记录刘继隆言行举止。
    刘继隆并不在意他们对自己的记录,毕竟他也觉得历史应该正确记载下去。
    况且此刻记载的历史,也很难说能否真实传到后世。
    这般想着,刘继隆便沉下心来处理政务,不多时等到了先行前去吃饭的起居郎返回换班。
    他们为刘继隆带来了食盒,而这是刘继隆交代的,没有人敢不遵循。
    于他而言,乾涩无味的军粮都没少吃,大庖厨的饭食又有什麽不能吃的。
    曾经在山丹时,他忍了几个月才吃到了一口煽猪的猪肉。
    如今每日肉菜不缺,他自然觉得怎麽吃都行。
    在没有宴请的局面下,怎麽吃都不可能比曾经更差,况且他也不太支持大鱼大肉。
    他带来的不少习惯中,不浪费粮食应该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习惯了。
    所谓上行下效,刘继隆吃食如此「节俭」,官员们哪怕再不情愿,也得跟着效仿。
    对于贫民出身的官员将领来说,不管怎麽吃,他们都能吃得很香,但对于那些世家豪强出身的官员来说,这就有些难度了。
    为了合群,不让都察院盯上,三省六部的官员,每日都只能在衙门里的大庖厨吃饭。
    其实大庖厨的饭菜也不差,至少对于有品级的官员将领,每日还是能保障两种肉,两种菜的。
    除此之外,平常还有糕点丶茶水提供,十分不错。
    不过对于世家豪强出身的官员来说,习惯了山珍海味后,如今要他们每日「粗茶淡饭」,他们心里自然不满。
    「每日换来换去不是羊肉便是煽猪肉和鸡鸭肉,连驴牛鹅肉都不曾见到,更莫说山珍野味了,实在扫兴。」
    「别说了,殿下与我等吃的差不多,莫要嚼舌根,引都察院官员注意就不好了。」
    户部衙门内,几名世家子弟的官员各自在自己的桌案上吃着午饭,嘴里还发泄着不满。
    有心人会提醒几句,其他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汉军中上行下效的做法,令不少世家出身的官员不满,但也不得不佩服。
    「这大庖厨虽说吃的不行,但对身子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近年以来,老夫这痹症(痛风)几次没有发作,着实不错。」
    「痹症着实让人头疼,听闻太医院更换了医官后,许多疑难杂症都能治理了,且多为药食,而非汤药。」
    「不止是药食,听闻太医院正在编纂文册,其中内容都是在说如何预防诸多病痛,如何延年益寿的。」
    「真有这种册子?」
    「殿下都能用方术,延年益寿又有何不可信?」
    对于世家官员来说,哪怕他们打心底瞧不起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官员,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环境在慢慢变好。
    不管是庙堂和衙门的环境,还是长安城内外的环境,都在稳步向好提升。
    放在以前,上官最喜欢打哑谜来让麾下官员猜,背景强大的可以无视,但背景不行的就会被折腾够呛,甚至还有被拉出来当替罪羊的下场。
    如今衙门气氛骤变,各自完成各自手中政务即可,也不用怎麽勾心斗角,长安城内的那些乱象也因为上万恶少丶坊棍被发配而乾净安全了起来。
    俸禄军饷不被拖欠,也不用花心思去应付那些难缠的白直胥吏。
    若不是规矩太多,执行太过严苛而限制了他们手中权力,其实在汉王麾下做事也不错……
    当然,能有这种想法的,主要都还是那些世家的边缘子弟。
    对于萧沟丶豆卢瑑丶裴澈等人来说,此刻的他们可谓煎熬。
    这几日汉军不断调遣兵马粮草,派遣民夫南下,他们只能佯装平静的看着,却无法做出任何制止的事情。
    不出意料,此役结束过后,整个三川都将成为刘继隆的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以萧沟三人为代表的数十名官员十分难受,他们虽然拿着汉军的俸禄,想的却是唐廷的事情。
    「不能耽搁了……」
    萧沟眼神闪烁,想了想后,他唤来了皮日休,并让皮日休去秘密通知豆卢瑑丶裴澈等人今夜议事。
    他们全程没有言语,只是看了对方神情,便大概猜到了对方的用意。
    因此当夜色渐黑时,萧沟及豆卢瑑丶裴澈等人便出现在了他们上次议事的小院中。
    油灯点燃,三人面孔暴露烛光下。
    不等萧沟开口,裴澈便着急道:「汉军已经开始开拔南下,此次恐怕是要先南后北,先攻取三川剩馀州县,再转进北上进攻河东或东畿。」
    「眼下我等必须速速将此事告诉朝廷,以免朝廷准备不足,遭遇大难。」
    「这是自然!」裴澈凝重面色道:「这几日从仓库调遣出仓的钱粮,某尽皆记载了脑中,只待与二位商议,便准备将这些钱粮调度支出的消息送往东畿。」
    「有了这些消息,朝廷必然准备更为充足。」
    豆卢瑑闻言颔首,接着又叹气道:「只可惜无法从陇右获得方术手段,不然朝廷定能以此手段反败为胜。」
    裴澈与萧沟闻言,尽皆叹气,随后又重整精神,各自对起了手中所掌握的重要情报。
    剔除一部分后,他们将情报交给萧沟,由萧沟转交给谍子,继而送往长安。
    三日后,萧沟将情报交给了谍子,而那谍子转头便把情报交给了赵英。
    赵英带着情报找到刘继隆时,刘继隆却已经准备率军南下了。
    「殿下……」
    赵英走入汉王府中堂,对着坐在堂内的刘继隆作揖,并递出了这份装起来的军情。
    刘继隆接过翻看,不免轻笑道:「他们倒是探查的仔细,连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记上了。」
    「可惜,他们救不了朝廷,也救不了天下,唯有你我方能拯救天下。」
    刘继隆将情报装回,同时对赵英吩咐道:「明日我便要率军南下,你先留守长安,派人跟着我便可。」
    「至于这份军情,最好夸大我军调动的钱粮,同时添加我军还要同时进攻大同丶河中丶山南东道及潼关的假情报。」
    「眼下秋收即将开始,朝廷若是得到情报,必然会强征民夫,继而影响到秋收。」
    「是!」赵英见刘继隆如此吩咐,当即将其吩咐记下,准备回到府中再派人修改军情,送往洛阳来迷惑大唐君臣。
    思绪落下,赵英又看向将东西都收拾好的刘继隆,不免作揖道:「殿下,我军如今集结十馀万兵马在三川,何须您亲自出手?」
    「以末将所见,张都督与耿都督足以对付高骈,您不必亲自前往……」
    「不!」刘继隆摇摇头:「高千里不是软弱之辈,还是得吾亲自前往才安心些。」
    由于刘继隆出现,打乱了高骈一帆风顺的成长,故此高骈的韧性也比历史上要坚韧不少。
    上次西川之役后,刘继隆本以为高骈会像历史上那样,因为失利于黄巢而颓废。
    不曾想高骈还有锐气图谋反击,在他进攻关中的同时偷袭他。
    高骈既然能反击,这就说明他心气未散。
    面对这样的高骈,刘继隆还是不放心将十几万大军交给张武丶耿明,还是得他亲自领兵才行。
    只要能把高骈心气打掉,他这个人也就不足为虑了。
    赵英眼见自家殿下去意已决,当即也不再劝说,而是恭敬退出了汉王府。
    「唏律律……」
    几日后,刘继隆率领一万两千马步兵与三万民夫南下,而他这一走,整个长安也就暗流涌动了起来。
    高进达丶崔恕丶韩正可等人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而安破胡也时刻关注着长安情况。
    与此同时,被刘继隆加过料的情报也通过谍子之手,送到了东畿洛阳的南衙手中。
    路岩得到情报后,第一时间便前往了紫薇城,并在贞观殿见到了李漼。
    只不过此时的李漼,相较于两个月前爆发蝗灾时,已然有了不小的变化。
    他的体态肉眼可见的肥胖了不少,下巴处即便什麽都不做,也能露出两层下巴。
    除此之外,他的鬓角却不知为何,多出了几分白色。
    要知道李漼与刘继隆同龄,而今刘继隆英姿勃发,朝气洋洋,李漼却如朽木,暮气沉沉。
    两个月的时间,能让李漼如此颓靡,除了他自己心气散了的缘故,还有就是民间带来的压力。
    自蝗灾爆发以来,东畿与河南道粮价骤涨,百姓根本吃不起粮食,落草为寇者不在少数。
    往后两个月的大旱,基本断绝了河南丶河东丶东畿百姓的生路。
    时间走入八月以来,洛阳城外甚至发生了人相食的事情,而洛阳城内更是不断流传谣言。
    「陇山鹿走兆祯祥,刘氏当兴复旧疆。轵道昔年曾应谶,岂惟前事鉴沧桑。「
    简简单单的二十八字谣言,不仅预言了刘氏复兴,甚至明说李漼这位天子将面临当年汉高祖在轵道受降秦王子婴的事情。
    汉高祖刘氏,加上唐太宗常被人以秦王称呼。
    这些事情加上这几年天灾不断,李漼自己也渐渐变得疑神疑鬼了起来。
    如今看见路岩面对自己愣神,李漼不免痛恶道:「路相莫不是想用目光奏表?」
    「臣惶恐……」
    经过提醒,路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发愣了,随后连忙呈出写作奏表的情报。
    「此为长安义士所写军情,请陛下过目……」
    得知路岩带来了汉军的情报,李漼顾不得厌恶,连忙眼神使唤田允。
    田允见状,连忙走下台阶,将奏表接过并转呈李漼。
    李漼连忙打开,很快就得知了汉军将多路出击,试图一举吞并河东丶河淮及三川的事情。
    「难道朕的大唐丶真的要亡了吗?」
    李漼精神恍惚,但很快又摇头坚定起来:「不!朕的大唐不会亡!大唐绝不会亡在朕的手上!」
    他拿起奏表放在桌上,尽量保持冷静,目光则是看向路岩。
    「路相以为,朝廷应该如何面对叛军此次寻衅?」
    李漼将如此大规模的进攻说为寻衅,这让路岩哑然,但他还是强撑冷静道:「陛下,臣以为眼下应该尽快从河淮两道抽调兵马,进入东畿拱卫洛阳。」
    「除此之外,也应传令高千里丶刘几之丶王觉斯三位要臣,竭力挡住叛军兵锋。」
    路岩并未提出什麽有建设的意见,这让李漼眼底闪过失望之色。
    他侧目看向田允,不等路岩反应便道:「请几位相公过来吧。」
    「奴婢领命……」田允恭敬应下,路岩则是察觉到了皇帝不喜欢自己刚才的答覆,变得局促了起来。
    一刻钟时间过去,于琮与亓元实丶齐元简丶杨玄阶及西门季玄来到了贞观殿。
    他们初到时,也惊讶于李漼的变化,但不等他们反应,李漼便让田允把汉军即将多路进攻大唐的事情说了出来。
    相比较路岩,于琮的性格更直,也更在意朝廷的利益。
    「陛下,叛军四路来攻,其中河东与东畿,无疑是其最为紧要之目标。」
    「臣以为,眼下应该徵调卢龙丶成德丶魏博等镇驻守大同,徵调忠武丶宣武丶天平等镇驻守河中丶东畿。」
    「此外,若是高千里独木难支于三川,可令其撤往秭归驻守,协助刘相守住山南东道。」
    于琮很快给出了建议,并主动说道:「如今国库之中还有钱帛七十馀万,尽可用于调遣兵马。」
    面对于琮的这番话,本就因为刘继隆而被削弱过一次的北司四贵,当即便皱起了眉头。
    「卢龙丶成德素来跋扈,魏博出镇则孱弱,朝廷想要调遣他们,仅凭这些钱帛,恐怕不易。」
    亓元实不紧不慢说着,齐元简也附和道:「况且叛军是否会兵分四路进攻,此事有待甄别。」
    「此前长安也曾送出军情,言汉军必攻大同而去,可两军对峙数月,结果还不是没有打起来?」
    「陛下,臣以为不该兴师动众,凭藉陕虢丶东畿和神策军的兵马,足以拱卫洛阳。」
    杨玄阶与西门季玄见亓元实和齐元简表态,纷纷拱手作揖,表态站队。
    李漼看着几人如此,气得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但凡神策军有这四人吹嘘的半点能力,他也不至于被刘继隆赶到洛阳来。
    没有这群家伙侵吞军饷,朝廷少说也能多练兵五万,而今叛军打来,他们不献策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拿神策军来忽悠自己。
    想到这里,李漼真想发作,令宫中禁卫先解决北司这群宦官。
    不过一想到宫中禁卫都是北司的人,李漼还是忍下了这口气,黑着脸道:「不试试又如何知晓?」
    他目光看向于琮,看向这个唯一能提出正面建议的大臣,语气柔和了几分。
    「于相,若是无法调遣卢龙及成德出兵,那北都和东畿……」
    「陛下放心!」于琮连忙表态,同时目光扫过北司四贵和路岩,接着才说道:
    「唇亡齿寒这个道理,臣相信卢龙与成德的那二位不会不懂。」
    「自叛军东侵以来,诸镇破灭。」
    「倘若朝廷丢失河东与东畿,那叛军便可将战火引到河北,这是三镇不愿看到的。」
    「只要派遣能言善辩者前往三镇,通晓厉害,再以钱帛利诱,三镇没有不出兵的理由。」
    于琮的话,使得原本还在忐忑的李漼放松下来,他松了口气,随后尽力端正身子,摆出天子姿态道:
    「既是如此,此事便全权交由于相操办了,京中钱帛,尽数供于相调遣。」
    「臣领旨谢恩,上千万岁寿……」
    于琮很给面子的应下,将其馀五人承托的毫无担当。
    李漼对北司四贵和路岩十分失望,目光看向田允,田允心领神会,立马唱声道:「退朝……」
    众人闻言作揖唱礼,接着退出了贞观殿。
    望着他们离开贞观殿的背影,李漼始终心神不宁,不免对田允询问道:
    「若是北都与东畿告危,朕还能前往何处?」
    「这丶这……」田允显然没想到皇帝竟然会问自己这个,他支吾半天,最后只能说道:「大家洪福齐天,东畿固若金汤,必然不会出现危急之局的。」
    李漼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眼底闪过失望,同时脑中也不免再度浮现出那句民谣。
    「陇山鹿走兆祯祥,刘氏当兴复旧疆。轵道昔年曾应谶,岂惟前事鉴沧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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