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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4章 姻缘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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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明媚,天宇瓦蓝,清风习习,幽香细细,好不惬意。
    探春走后,只剩贾琮和黛玉闲聊说笑,坡上那堵明黄院墙,在阳光下异常亮眼醒目。
    黛玉突然起了兴致,两人便出登仙阁,沿着南坡拾阶而上。
    贾琮见黛玉走的有些气喘,便牵住她的小手,登阶而行。
    黛玉俏脸一红,虽是白天,石阶冷冷,树木掩映,无人得见,她便不挣扎,由着贾琮牵着。
    两人走上坡顶,见那院落中婆子丫鬟进进出出,芷芍正在一边指派东西摆放,物件陈设。
    她曾在蟠香寺修行两年,最清楚师傅师姐的起居习性,自然里外都布置极为妥帖。
    贾琮看着来回忙碌的芷芍,突然似想到些什麽。
    对黛玉说道:「三妹妹一向做事镇定,可方才走的匆忙,不知她房中有什麽事?」
    黛玉略微思索,微微一笑,说道:「我大概能猜出些根底,我和三妹妹在西府长大,对她的事最清楚。
    三妹妹聪慧爽利,从小就得外祖母喜爱,即便二舅妈也是看重她,并没有如今的隔阂。
    三妹妹百般都好,惟独她姨娘口舌尖刻,不肯吃亏,是不饶人的性子,每每闹出事情,让三妹妹难堪。
    她有时虽嘴巴厉害,内里颇牵挂赵姨娘和环兄弟,旁的事情她都应付自如,唯独这一桩,才会让她乱手脚。
    但是环兄弟从小和三哥哥没来往,从没到东府走动,三哥哥家规甚严,外男也进不得内院。
    但赵姨娘却是不同的,她可是三妹妹的生母,三妹妹这麽急着回房,难道是赵姨娘上门找她?」
    贾琮笑道:「妹妹心细聪慧,什麽都瞒不过你,你这卦算的必定准,只是赵姨娘为何突然来找三妹妹?」
    黛玉笑道:「三哥哥不用担心三妹妹,赵姨娘说的那些事,多半是内宅鸡毛小事,没什麽大妨碍。」
    贾琮想到赵姨娘家长里短丶搬弄是非的性子,也觉得黛玉说的有道理,两人也就转了话题。
    ……
    黛玉又说道:「昨日收到父亲来信,说我明年满及笄之年,他和陈姨娘甚是想念,让我回扬州省亲。
    我倒很想回去看望父亲,只是这一走不知多久,三哥哥日常也见不着,姊妹们也没法说话作伴。」
    贾琮听不禁一愣,说道:「妹妹七岁就来家里,这麽多年都没回去,姑父必定十分想念,这是人伦常情。
    是该回去瞧瞧姑父,也该好尽尽孝道,妹妹定下回南时间,早些告诉我和二姐姐。
    我一定帮妹妹筹备的妥妥当当,不用妹妹操一点心。」
    黛玉原本心中不舍,听了贾琮这话,嘴角一抿。
    说道:「瞧三哥哥这话说的,像是巴不得我走,我就这麽不讨喜?」
    贾琮笑骂道:「胡说,哪个说你不讨喜,必定是眼瞎了,妹妹回南陪姑父一年半载,我去接你回来就是。」
    黛玉笑道:「你又拿好话哄我,每日上朝上衙,早出晚归,还能千里迢迢去接我,这话我可不信。」
    贾琮笑道:「你也知道我下金陵办老了事,说不定圣上将来又派我南下,到时回京就捎了妹妹回来。」
    黛玉嗔道:「胡说,我又不是物件儿,还能让人捎来捎去的。」
    贾琮笑道:「物件儿有什麽不好,可以每日都栓在身边,又伶俐又喜性,就像妹妹这样的。」
    黛玉被他逗得俏脸通红,芳心却颇为惬意开怀,只是突然又想到什麽。
    歪着头看贾琮的神色,说道:「我知道三哥哥走南闯北,交游广阔,认识的人物特别多。
    你可老实告诉我,这样的好话,是不是哄过其他姐姐妹妹,不然怎说的这麽顺溜……」
    贾琮面露思索之色,踌躇说道:「这我倒是要想想,到底还哄过哪个?」
    黛玉听这话,气呼呼在贾琮肩窝处,咚咚捶了两下,哼了一声,嘟囔说道:「如今愈发讨人嫌了。」
    贾琮笑道:「好妹妹,我们不闹了,去三妹妹那儿瞧瞧,看她遇上什麽事,我还能排解排解。」
    黛玉心中也有些好奇,被贾琮乘机牵了手,两人一起下了石阶,一起往探春院里去。
    ……
    荣国府,梨香院。
    秋风日浓,院门口梨树花蕾落尽,树叶也凋落大半,明媚阳光之下,留下满地萧瑟影子。
    一个身形苗条,步履灵巧的丫鬟,从那树影下走过,快步进了梨香院。
    侍书跟着探春多年,不仅学了她的精明干练,做事也十分利索。
    她得了探春嘱咐,赶上正好得空,拿了探春给的红纹石戒指,便去西府梨香院走动。
    等她过了梨香院大门,拐弯进了宝钗闺房,见房里静悄悄的,床帐空悬,绣架寂寂。
    里外并不见宝钗人影,只有金钏独自做针线,这倒是正合了她心意。
    金钏见侍书进来,笑道:「今儿怎有空来逛,不用服侍你们姑娘吗?」
    侍书和金钏本都是二房丫鬟,以往自然十分熟悉。
    但金钏在王夫人房里时,因顾忌探春庶女身份,侍书和金钏两人交往并不多。
    倒是金钏归了宝钗之后,因宝钗和东府姊妹来往融洽,频繁出入东府。
    连带金钏和侍书比以前更亲近,得空遇上闲聊许多话题,反而没了当初同在二房的顾忌。
    所以探春说出心中疑虑,侍书才会立刻想到金钏,借金钏姊妹的关联,帮着探春打听消息。
    侍书拿出个红艳艳戒指,笑道:「我们姑娘得了些红纹石戒指,虽不太贵重,看着倒是精致。
    让我送个给你们姑娘赏玩,其他姑娘也都得了,宝姑娘怎麽不在屋里?」
    金钏听了也不在意,接过那红纹石戒指,把玩几下便放到宝钗首饰盒里。
    ……
    金钏笑道:「姑娘去二奶奶房里走动,不知什麽时候回,你坐着我们说话,等不及姑娘回来,我转交便是。」
    两人坐下闲聊几句,侍书拐弯抹角提到彩霞,金钏应对了几句,心中便有些留心。
    虽说彩霞和她们都出身二房,彼此闲话提起也不算奇怪。
    但侍书不知其中根底,金钏因和妹妹闲话,知晓彩霞和贾环疑有不轨。
    她担心妹妹玉钏受到牵连,将来会没了好结果,便慎重提醒妹妹,置身事外,不露口风。
    她既这等点拨妹妹,自己自然更不会泄露风声,此时侍书突然提起彩霞,她如何不生出警惕。
    三姑娘可是环三爷的亲姐姐,她平时又最得三爷亲近看重。
    自己要在侍书跟前露出风声,三姑娘知道内情,担心兄弟生事,必定要牵扯其中。
    要是彩霞和环三爷已做出丑事,一旦闹开就要难以收拾,三爷疼惜三姑娘,只怕也要牵扯进来。
    金钏万不想看到这等结果,她心中将贾琮看得极重,自然不想他惹麻烦吃亏。
    她这心事深藏心中,从不对人言,只有宝钗猜到一些,只是放在心里罢了。
    金钏有了这等心思,愈发觉得侍书话语古怪,隐约都在旁敲侧击。
    心中有了警惕,自然如封似闭,小心应付侍书话语,半点口风都没露出。
    侍书虽心思灵巧,但遇上金钏早吃了秤砣,哪里撬得开嘴巴,两人闲扯半天,她依然一无所谓。
    侍书有些失望,意兴阑珊出了宝钗闺房,在游廊上见薛蟠脚步生风过来,她连忙施礼,便离了梨香院。
    ……
    薛蟠步履晃荡进了堂屋,对薛姨妈说道:「妈,我妹妹怎麽没在家,我正要紧事找她。」
    薛姨妈斜了儿子一眼,说道:「你还有什么正经事,竟要用到你妹妹?」
    薛蟠有些不服气,说道:「瞧妈这话说的,儿子怎麽就没正经事,我比宝玉那货可正经太多了。
    我做的北城粮铺,多少人都说好,连这府上过年粮食,都是从我那采买的,凤姐姐都说我做的好生意。」
    薛姨妈笑道:「瞧你毛毛躁躁样子,说你两句还不服气,粮铺这档事办的确实不错。
    昨日老太太都夸了几句,总算给我露一回脸,我不想你怎麽出人头地,总要比宝玉实在些就是了。
    你往日总在外游荡,交了一帮子猪朋狗友,竟没有一个有用的,不过是哄你的酒菜吃。
    这会子总算交了有能为的朋友,这几日我在荣庆堂走动,见了一些来走动的贾家老亲。
    各家都在北城粮铺买的粮食,提到城北粮铺段东家,都说八面玲珑,会来事儿,极能做生意,是一个人物。」
    薛蟠好不容易被母亲夸奖一回,不禁有些飘飘然,说道:「儿子结交的朋友,自然都是不差的。
    连妈都说段春江了得,可见儿子没看走眼,这样人物好好结交,以后还有许多助益。
    我今儿有要事找妹妹,就是和这段掌柜相干的。」
    ……
    薛姨妈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快,说道:「刚夸你两句,就说起胡话,那里又灌了黄汤回来。
    你妹妹是未出阁大姑娘,薛家千金小姐,和那姓段有什麽相干!」
    薛蟠笑道:「妈,你先别发火,听儿子把话说完,再生气不迟,这可真是件好事。
    你知道段春江原是大同人,一向在九边做生意,当初琮哥儿在辽东平定女真,他可是久闻他的大名。
    只是以前南北相隔,他又没那个人脉势力,一直没有福分结识琮哥儿。
    眼下朝廷在九边管制边贸生意,他在大同再也混不下去,这才来神京做粮铺生意。
    又知道我们家和贾家是姻亲,关系十分亲近,如今又住在荣国府,他便有些大喜过望。
    因他仰慕琮哥儿人物英名,几次央求我予以引荐,儿子实在抹不开脸面。
    妈,儿子在外头行走,架子体面十分要紧,不然哪能结交到朋友。
    我连这等事都办不到,段春江必觉得薛家贾家不是实在亲戚,不过泛泛之交,咱家岂不丢脸。
    只是儿子以前糊涂,因为素云的事情,和琮哥儿闹翻脸面,我要去请他出来,只怕他不理我。
    但我妹妹就不同,她如今和琮哥儿相好,只要她去开口,琮哥儿英雄难过美人关,必定要答应。」
    ……
    薛姨妈一听这话,顿时气得炸肺,从针线盒里拿出没纳完的鞋底,对着薛蟠的大头一顿猛抽。
    骂道:「你这烂了嘴的东西,你妹妹清清白白一个人,她什麽时候与人相好。
    天底下还有你这种哥哥,无中生有,要败光你妹妹的闺名不成,我怎麽生了你这种挨千刀的。」
    薛蟠在房中抱头鼠窜,躲避薛姨妈的鞋底抽打,口中还不住的言语讨饶。
    「我的妈呀,儿子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语,妹妹和琮哥儿不是相好,是要好,是要好。
    我们两家是实在亲戚,一家子兄弟姊妹相互要好,那是正经道理,这总是没错吧。」
    薛姨妈见儿子求饶,这次停下了手,骂道:「刚说你给我挣脸,转头就干不靠谱的事。
    你也是大家公子出身,怎半点世道深浅都不懂,什麽胡乱人情都去接。
    琮哥儿是五品正官,翰林学士,多大的名头,那个姓段的只是个卖粮商贩,他们两个挨得上边吗。
    这天差地别的两个人,都是哪儿跟哪儿,有个扯淡的相识结交,说出来也不嫌寒碜。」
    薛蟠不服气说道:「妈,话可不能这麽说,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仗义每多屠狗辈……」
    他正说的有些慷慨激昂,薛姨妈已劈头盖脸呸了一口。
    怒道:「亏你还是大家出生长大,这种哄骗市井之徒的鬼话,也值得你拿出说,站着说话不怕腰疼!
    你要是让你妹妹开口,让琮哥儿一个伯爷,去和个劳什子粮贩吃酒,不说琮哥儿根本不会搭理。
    连带你妹子都会给人看轻,世上门第身份何等要紧,就是跨不过的门槛。」
    薛姨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要都你说的那麽轻巧,你妹妹的亲事,我用得着这麽头疼。
    直截了当去荣庆堂说道便是,想来以你妹妹的样貌人物,琮哥儿必定也是喜欢的……」
    ……
    薛蟠还有些不甘心,说道:「妈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但也没有这麽厉害。
    我日常也多有留意,琮哥儿来往也有市井之人,还有书院里没功名的穷酸读书。」
    薛姨妈皱眉说道:「这怎麽能一样呢,那姓段的这会子米粮生意红火,神京多少大户都知道他。
    要传出琮哥儿和他结交,可不知要传出什麽闲话,无亲无故,官商结交,可是留话柄的事。
    你还是消停些好,别好端端给琮哥儿找麻烦。
    这事也不用和你妹妹提起,她心思比我还重,必定不会帮你搭桥传话,趁早死了这个心。」
    薛蟠听了薛姨妈这番话,言辞有些泛酸。
    说道:「妈,你可真不待见自己儿子,琮哥儿还没做成你女婿,你这般为他打算,也不顾及儿子的脸面。」
    薛姨妈听了这话大怒,举起桌上的鞋底,就要再次收拾这逆子。
    薛蟠怪叫一声,便逃出了房间,薛姨妈听到外头传来女儿的声音:「哥哥又毛躁起来,没事跑什麽?」
    薛姨妈听到女儿动听的声音,将手中的鞋底丢回桌上,心中生出一阵无奈……
    ……
    荣国府,宝玉院。
    院子耳房里传出浓重的药气,正在晾晒衣服的麝月和秋纹,看到彩云端着滚热汤药走出耳房。
    又看着她进了宝玉房里,房里传来宝玉几声抱怨。
    没过多久时间,两人看到彩云端着空碗出来,又重新放回耳房,不一会儿拎着一袋药渣出门。
    秋纹对身边麝月说道:「麝月,上回二爷会回东路院读书,不是说夜里睡觉不安稳,这才开始吃药。
    可是这汤药吃了三个月都不见停下,二爷这该是睡得多不安稳,看着着实有些吓人。
    只是我每日看二爷神色,不像夜里睡不好觉的,这两月二爷还长胖了呢。
    往日煎药这种小事,让佳蕙丶春燕看着火头就行,这几个月都是袭人丶彩云亲自煎药。
    便是我们两个都不用沾手,她们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勤快。
    而且每次二爷用过药,连药渣都她们自己拿出去,也不知扔到哪里去了,怎麽有点鬼鬼祟祟。
    麝月,你说二爷真的只是睡不好觉,不会是得了其他毛病吧?
    反正二爷怎麽睡她们,就她们两个清楚,还不是想怎麽说就怎麽说……」
    麝月听秋纹唠唠叨叨,一副欲求不足的样子,不由一阵心烦。
    说道:「你就闭上你这张破嘴吧,不让我们伸手,就是这事和我们没关系,你瞎操什麽心思。
    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就不要上赶着去知道,想死也不挑个好时候。
    上次被二奶奶揍得下不了床,你莫非都忘了缘故,真是记吃不记打。
    你还想多嘴惹祸,自己去顶着就成,可别碍着我也倒霉。」
    麝月说着话,扭身就回了自己厢房,懒得再去搭理秋纹。
    这时院门口人影晃动,王夫人带着玉钏进了院子,秋纹马上殷勤上前行礼。
    王夫人只是对她点了下头,又让玉钏留在院子里,自己独自进了宝玉房间。
    没过去一会儿,王夫人从宝玉房里出来,进了隔壁的偏房,身后还跟着袭人和彩云。
    秋纹看到三人刚进了偏房,便关上了门户,让秋纹愈发疑惑。
    但王夫人把玉钏留在院子里,等于安排了一个耳目,秋纹即便想过去偷听,也不敢做出来。
    ……
    偏房之中门窗紧闭,房间内光线不明,王夫人的脸色神情显得愈发阴鸷。
    问道:「我问你们两个,宝玉已吃了三个月汤药,最近房中可有起色?」
    袭人和彩云听了这话,各自脸色臊红,心中都不自在。
    自从宝二爷生病之后,她们自觉就像是牲口,原本期盼的姨娘体面,都变成一个笑话。
    每次太太过来,私下找她们说话,总直言不讳问床上那点事,虽说彼此都是女人,也让人太难堪。
    袭人说道:「这一个月时间,胡太医虽还来复诊,太太私下换了其他名医的方子。
    但二爷吃了新药以后,房内还是毫无起色,二爷每日抱怨药苦,我们都是陪着小心哄着。」
    彩云说道:「我不怕太太生气,二爷虽吃了三个月汤药,却比从前更差了,想来是二爷自己都疲了……」
    王夫人脸色惨白,她看了袭人一样,袭人低头说道:「我这边也是一样。」
    王夫人心如死灰,浑身颤抖,她即便有再多野望,单这一桩就能被斩灭乾净。
    她想到绝望之处,忍不住流下眼泪,房间中死一般寂静。
    半晌之后,王夫人才说道:「看来宝玉的病有些难了,眼下已到火烧眉毛的时候。
    宝玉的亲事就要议定婚期,宝玉要是被毁了,我也就毁了,你们是他的屋里人,一辈子也没好下场!」
    袭人和彩云听出王夫人话里阴狠,心中一阵阵发寒。
    王夫人说道:「要想保住大家的体面性命,不能这麽干耗着,事情总要有个筹谋算计……」(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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