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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
“三业之境已过,此物的主人已是施主。”
伽什罗支的语气依旧古井无波。
他下了逐客令:“两位施主若是无事,便尽快离开吧。”
温执素在最后一声铃响后,恢复了些许力气,她立刻起身去扶晏玄奕。
他面如金纸,口中还在不断往外冒血,被他努力地吞咽下去。
见她过来,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声嘶力竭:“别……别哭……”
她视线里能看到,从她眼眶中落下的雨。
温执素用帕子给他擦净面上的血。
国公那么爱漂亮的人,定不愿意在她面前出丑。
“晏玄奕,我带你回家。”
她一把抓起矮几上的手串,抄起她的剑,把国公背在背上。
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外面雨停了,天边憋着朝阳的万丈霞光。
她望着霞光说:“若是你能不睡,撑到回家。我许你一个愿望,什么都行。”
背后的人,没有动静。
温执素吸吸鼻子,背着他又快又稳地出了大安国寺。
门口等着的霜临和雪寻大惊失色。
霜临立刻飞奔去请肖院使,雪寻帮她把晏玄奕抱上了马车。
她从车上翻出一大堆瓶瓶罐罐的药,可晏玄奕已经没有了吞咽的能力。
温执素拿着水囊,把药放在他唇上,一口口送水渡给他。
尝试了几次,终是咽下去了。
她嘴里满是他的血腥味道和苦涩的药味。
他今日特意穿了一身鸦青的衣服,一如他们在长街初见的那日。
一身湿透,她根本分不出他身上哪些是血,触手一摸,手上残留的都是水红的痕迹。
一个人,怎么可以吐那么多的血。
许是怕她担心,三业之境从头到尾,他一声不吭。
她固执地喊着他名字,祈求他能给她一点回应。
可他的脉很微弱,在马车的颠簸下,甚至会忽略他手腕上的那点起伏。
车上,只有雪寻陪着她守着晏玄奕。
雪寻带了哭腔,说:“主子知道今日特意让我们一起守着,就是想着万一他出了事,还有人可以把东西立刻送到县主府。”
他指了指那些装药的包袱,又说:“主子特意备的,他还不想死。他只是想博县主你的一点喜欢。”
“县主,你可会心疼吗?你真的有心吗?”他哭着质问。
他自小跟着晏玄奕,深知主子的难处,也知道主子的喜欢。
可是主子总是自卑地把人往外推。
明明两个人好了一点,主子便觉得其他人会对县主不利,然后再次忍痛推开。
周而复始。
“月满楼那夜,我以为你们和好了。主子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心情很好。怎么一醒来,县主你就翻脸了呢?”
“你喜欢阙罗的习俗,主子特意去研究,试着去接受女子纳妾。可县主,这样对主子并不公平。”
“主子身边,除了县主,从未有过其他女人。这让主子如何接受一妻多夫呢?”
温执素听着雪寻的指控,一言不发。
沉默地看着晏玄奕苍白的脸,鼻上那颗性感的痣,似乎颜色也变得浅了。
他整个人苍白脆弱得仿佛要从她手里飞出去,飞得高高远远的,再不让她抓住风筝的线。
她轻轻在他耳边说:“醒来吧……我同你认输。”
她承认,无法再像从前一样对他。
这场攻心计,他命换了他赢。
雪寻听不懂她的谜语,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县主,主子在七皇子眼皮子下,给你掩饰救恒暘长公主的事情,被七皇子罚了鞭刑。”
“为了求封赏县主的旨意,不仅被陛下刁难,现在更是要整日替陛下批复奏折。”
“因为县主,主子吃了很多苦……”
温执素打断了他的絮叨,目光清明地看着他,字字咬得分明:“雪寻,你错了。不是一个人为另一人付出的越多,就一定要爱上他。付出与爱并不等同。”
“他做了,不告诉我,说明他心甘情愿。如果我不爱他,他做的一切,吃再多的苦都与我无关。”
“是我的目光,让他做的这一切有了意义,而不是我亏欠他。”
“大多数人没有这么好命,你应该为国公庆幸。”
庆幸她对他有情。
多少人,终其一生爱而不得。
她爱了,便是认可了他的付出与价值。
正是她的认可,让她把一个陌生人划入自己的阵营,从此开始真正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事情。
这才是温执素对于爱情的逻辑。
先爱的人、先心疼对方的人,为何被动?因为过早地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忽略了自己。
爱己才能爱人。
温明月不懂。
她认为女人是附庸,是繁衍的必需品,所以将自己孤注一掷在男人身上。
所以她笔下的人,也不懂。
每个人都在渴求别人的爱。
温执素恰是利用了这一点,就可以拿捏所有人。
可她在小河沟里也湿了鞋。
温执素手里还摸着那个始作俑者的手腕,她低头看他,发现他睁了眼。
“你都听见了?”她问。
晏玄奕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雪寻擦着泪,立刻背身坐到车厢外去了。
她忍不住挑眉看向那堆药,原来国公竟真的是有备而来。
甚至开始有力气在她手心里写字。
有点焦急,又有点力不从心,划得她手心有些痒。
他写:“愿望。”
在大安国寺前,她答应许他一个愿望,只要他醒着回到府里。
他做到了。
温执素的脸上还挂着几颗泪珠,她胡乱抹了干净,答应:“好。”
他们怕惊动老国公,走了角门。
晏玄奕被雪寻背进去,她跟在后面,一同进了国公的卧房。
肖院使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老头子有点不耐烦,衣裳都是胡乱系得七扭八歪,吹着胡子气哼哼的样子。
“你……不会掀了院使的被窝,直接把人抗来的吧?”雪寻偷偷同霜临咬耳朵。
从大安国寺到肖院使家,再到国公府,比他们乘马车还要快。
“不然呢?”
他们几人心下了然,怪不得老头子生气。
肖院使看到晏玄奕的样子,更生气了,大骂:“如此严重的内伤,怎么没把你疼死?还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药!”
“我给你的好东西,你就糟践完自己的命以后,当糖豆吃?你真是出息了,为了抢女人,命都不要了。”
老头子一边骂,一边回头瞪她:“你也有伤,过来!”
温执素吓得一激灵,回想起小时候读书被教导主任叫去办公室的场景,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她乖乖地伸手过去,肖院使摸上她的脉以后,扭头继续骂他:“你还整上英雄救美了?你怎么这么会装会逞能啊,你怎么不去宫里当恭桶?保管一个顶十个!”
“老子我行医六十载,就属认识你以后脾气最大,骂你几句还能舒坦得多活几年,不然迟早被你气死!”
晏玄奕白着脸,连露出个讨好地笑容都没力气。
他只看着她。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拿命追到了,开心了?信不信我一针下去,她就守活寡?”
“或者按最近时兴的阙罗习俗,她直接纳男妾回来,当面恩爱给你看?”
在场没人敢吭声。
这老头子的起床气,真的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