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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微尘逃离那一整片的毒雾,奔出杳冥玄木林,刀撑在地上,弯腰喘了很久才缓过来。
她往背后的林子看去,只见瘴气充斥在玄木林里,向外慢慢扩散蔓延着,于是只好离开到距离玄木林更远的蛮荒地里去。
汗水粘在脸上方才被毒雾侵蚀的地方,又痛又痒,于微尘不敢去碰。她等到瘴气稀薄稍许以后,才又在林子附近转了转,然后走到蛮荒地外,孤零零地站在蛮荒中央,远远地望着整片宛如黑色鬼城的巨大林子,有些无奈。
这片吃人的林子她要如何穿过去?于微尘躺在了地上,看看周边,不见一个鬼影,人也没法问,自己实在想不到办法,又想着硬闯进去会不会死的更快,却忽然发现到林子里有一个影子慢慢走了出来。
于微尘瞪大了眼睛,头还枕在双臂上,没有立刻坐起来,只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一团黑影上。
除了一团巨大的黑色影子以外,于微尘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是索命的无常还是食人的妖魔,她从来不会去费那个心思猜想,只是不动声色地等着,倒想看一看来者的真面目。
那团张牙舞爪的影子越来越近,一双像星子一样闪烁的东西忽明忽灭,潜藏在黑暗里,越来越近,却始终看不出是什么山魅精怪。
于微尘还躺在地上,动也没动,等到那东西走出了林子的时候,她慢慢舒了一口气。
于微尘觉得它大概只有她自己头的一半大小,浑身黑色的皮毛整齐柔亮,它圆圆的脑袋上,有一对小山般的尖角耳朵竖立其上,又有两只琉璃般的明亮眼睛镶嵌其中,正拖着蛇形尾巴、踩着轻悄步伐,小心翼翼地向于微尘靠近。
于微尘从地上坐起来去看它,它立刻从原地蹦弹开去,这黑猫一隐入光线昏暗的地方,就不见了踪影,于微尘找到那两只夜明珠似的眼睛后,才发现那黑猫遁到了玄木树背后,这胆子也忒小了些。她换了个地方休息,不去理会那只猫。
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于微尘听到背后轻微的动静,转过头去,恰好跟那黑猫大眼瞪小眼,猫走过来的时候,一只右前脚还没有完全落地,正挤着鼻子嗅着她,一人一猫面面相觑,场面微妙。
“有事吗?”于微尘问它。
那猫这回居然没有跑开,眨巴着又圆又亮的眼睛望着于微尘,摇了摇头,然后马上又点了点头。
于微尘有点困惑,这猫是听得懂人话还是听不懂呢?翻了个身,趴在地上,与猫平视。
猫往后退了两步,甩了甩尾巴,好像有点犹豫。
“我带你进去吧。”过了一会儿,那猫忽然开口说了话。
虽然明白一草一木皆可修炼成精的道理,但当眼前这只猫真的开口说出人话的时候,于微尘还是有些惊讶。
“你,带我,进去?”于微尘用手指了指猫、自己和玄木林。
猫歪了歪脑袋,又说:“刚才你在玄木林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你这样是过不了这片林子的。”
原来这猫一直在玄木林里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只黑猫,鬼知道这林子里面还藏了些什么东西。
“你是从林子那头过来的?”于微尘问它。
猫点头,说:“妖市里来的。”
“妖市?”
“是啊,你应该也是要去那里,外来客都要先去那里落脚。”
“你是妖市里的狸奴?”于微尘看着这黑猫,这林子那么诡异,也不知它靠谱不靠谱,但它若是真的来自妖市,一切都会好办许多。
“外来客都会有引介,我们就是专做这门生意的。”
见它确认,于微尘心中想着总算找到了她。妖市的引介要来揽客,只能是他们来找人,而且一般都得碰运气。又问道:“既是做生意的,你们都是什么价码?”
“放心,肯定是你们都能付得起的价码。”那猫有些俏皮地说,往于微尘的百宝袋很快地瞥了一眼。
于微尘赶紧捂住了自己腰间的百宝袋,阻挡住它眼睛里贼光的透入,心说:这妖为财而来,肯定狡猾,但自己出海前做的这些准备果然有用,眼下别无选择,碰见这只妖市里出来揽客的猫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做生意就做生意,你方才看到我跑开又是怎么回事?”于微尘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尘泥问道。
那猫知道于微尘是答应下来跟它做这笔生意了,绕着她的脚转了两圈,说道:“我躲的哪里是你,是你背上那把刀!”
“我这把刀?”于微尘回过手去摸了摸背上的刀。
“煞气这么重,得屠过多少妖灵?”猫又退后,弱弱地说。
“成千上万吧,没细数过。”于微尘淡淡地说。
猫打了个激灵。
“走吧走吧,再过几个时辰天都要黑了。”
于微尘看了看天色,没想到这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久,于是跟着猫第三次走近了玄木林。
入林之前,于微尘还是把迷榖香点上了,猫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去看她,问她道:“这是什么?”
“你妖市里来的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于微尘把迷榖香的轻烟吹起来,游烟找到方向后缓缓前行。
黑猫嗅了嗅味道,沉声说道:“迷榖香?”又继续走着说:“迷榖佩之行于途而不迷,但是能把它做成香点燃用来引路的倒是少见。”
一人一猫前后脚沉默地走在玄木林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对话。
于微尘看这猫走的方向跟迷榖香游烟的方向一致,想着这东西该节省还是得节省,于是留下来一小撮,把迷榖香摁熄灭了。
但这时候脚下的猫忽然停了下来,于微尘没收住脚,踩到了它的背,还把它的脑袋往地上按了一下,险些把猫踩翻过去。
“你这人瞧着点路好不好?”猫抱怨说道。
“抱歉抱歉!”于微尘蹲下来,把猫拍拍干净,猫抖了抖身体。
“怎么停下来了?”于微尘问它。
跟着猫走到现在,大风还是偶尔刮一刮,也没有再碰见有毒的瘴气,这样看来它挑的路确实安全一些,但忽然停下来这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别说话!”猫对她说道。
于微尘待在原地静默不动,跟猫一样仔细地听着周边的声音。
猫竖起耳朵听了一阵,接着飞快地跳到一棵玄木的背后,把自己藏了起来。于微尘跟着它跑了过去,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猫没有立刻回答她,转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做声。
于微尘不明情况,却又不愿意如此被动,于是一只手抓上了背后的刀,站起来,面对着这一整片光线晦暗的林子,观察着周边所有可能出现的动静和危险。
这只猫的胆子比较小,接近自己的时候都是经过了三番两次的试探,在林子里面走了那么久,它一直都走得轻车熟路,这让它忽然警惕起来的东西并不好判断。
虽然既没有猫的耳朵灵敏,也没有猫的眼睛尖,但是于微尘的五识通觉丝毫不弱,等了很久,没有发现林中任何异样,于是对脚下的猫轻声说道:“走吗?”
那猫这才抬脚小心翼翼地转回到原来的路径和方向上去。
于微尘跟着猫继续走着,这回一边走,一边把火折子打亮了起来,猫停了下来,于微尘看清了猫,没把脚落下去,搁在半空中的脚,转了个方向,往另一边落下去。
与此同时,她却听到猫大喊了一声:“赶紧把火熄灭!”
于微尘吓了一跳,脚没落稳,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脚下就踩到一个异物,微弱的火焰一下子就熄灭了。
于微尘以为自己踩到的不过是一块石头,但那东西又好像比石头软一些,甚至在颤动,居然是活的!一脚踩下去的时候才感知到。
但为时已晚,那东西一脚就被于微尘踩爆,发出一声诡异而恶心的沉闷的声响,那种奇异的感觉从脚底一直传到心里,遍及全身,于微尘浑身的汗毛立刻炸了起来。
她跌倒在地上,就听到那被踩爆了的东西发出一声凄厉而尖锐的叫声,极其刺耳,一时有些令人眩晕。
于微尘一抬头就看到了头顶上玄木树冠的景象:树冠此刻全部都亮了起来,发出一种类似兽眼在夜间被光照亮时的幽绿色光芒,每一片树叶都形似一只青色妖眼,一团团,一簇簇,密密麻麻聚在一起,盯着树底下的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