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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
魏昶君站在李家破屋前,看王氏刮下鸡骨渣熬汤。
三岁病娃啜着汤,小脸映着灶火。
周愈才咬牙递上暗簿。
“查清了,钱掌柜本月宴请官吏七场,耗银五十两,等同李家村百户半年口粮。”
魏昶君蘸炭灰在簿上写。
“醉仙楼倒馊食,日弃肉十斤,西市粮铺抬价,霉麦三文......”
他合簿望向京城方向,眼中寒光如刀。
“百姓最大?还要好好看看。”
第二天魏昶君没去上工了,而是踩着黄土坡,汗浸透靛蓝粗布衫。
周愈才举着罗盘测日影。
“里长,巳时三刻日头直射坡顶,未时仍不偏斜,此地日照比京师多一个时辰。”
“光线倒是也不错,可是咱看这个干什么?”
魏昶君没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蹲身抓把红土,指尖捻开。
“干而不燥,黏中带沙。”
他走向沟渠,掬水浇土,水渍瞬渗,地表不积水。
“透水性佳,种瓜果不烂根。”
“此地,不错......”
是的,他打算带着此地找些生路,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
不过他还需要验证是否满足条件。
李二牛家篱笆外,野杏树压弯枝。
魏昶君摘颗半青杏,指甲掐开果肉。
“汁丰肉厚,酸味浓,正宜制脯!”
村里的老农蹲田埂抽旱烟,魏昶君伸手递过杏子。
“老哥,这杏可能晒干?”
老农嗤笑。
“晒干,五月落果喂猪都嫌酸。”
“若裹蜜糖呢?”
“糖?”
老农瞪眼。
“一斤糖二十文,抵半石麦,谁糟践得起?”
魏昶君倒也没多说什么,笑了笑,将东西带了回去。
油灯下,魏昶君铺开麻纸演算。
“野杏,后山三千株,落果日三百斤,白捡。”
“麦芽糖,百斤四钱银,裹百斤杏脯耗糖二十斤,本钱八文。”
“市价,普通杏脯十五文,蜜渍脯二十五文。”
他眼眸在这一刻逐渐明亮。
“净利十七文一斤!”
周愈才倒吸凉气。
“若日晒百斤......月入五十两银?”
“不止。”
魏昶君眼透精光。
“晒干缩重,三斤鲜杏出一斤脯,后山落果日三百斤,可出百斤脯。”
他戳向窗外晒场。
“日照足免烘烤,省炭火费,此乃天赐富路。”
不过这次只是实验,如果有效果,光靠这些野生树木也不行,要做成品牌,就像南洛土豆一般,则非得大量栽种果树。
次日晨,魏昶君召集村民,野杏堆成小山。
“乡亲们,信我者,取刀剖杏。”
他挽袖示范。
“去核留肉,糖渍曝晒,卖脯的钱,七成归己。”
李二牛颤手抓刀,神色犹豫。
去做工还能有些粮食,若是不做工,只怕......“魏文书,若亏了......”
“亏了算我的。”
魏昶君摸出钱袋拍在石碾上。
“这十两银,押这儿。”
铁蛋突然窜出,抢刀剖开烂杏。
“俺信魏叔。”
黄澄杏肉飞溅汁水。
太阳下,魏昶君赤膊翻晒杏脯,汗水密布。
“未时翻面,轻抖勿碎。”
他吼着穿梭草席间。
李二牛看着他额头的汗珠子,突然觉得日子倒当真有些奔头了。
但如今除了李二牛一家,仅有三四户相信魏文书,也算不上大规模。
野杏只做了三五日,便拿到菜市,短短三个时辰,第一批的二十多斤便被人买空,高兴的李二牛翻来覆去的数着钱袋子。
回到房间,魏昶君和李二牛琢磨着开了口。
“想要大规模做出来,还要去红袍银号贷些银子,带着乡亲们一起做。”
李二牛盯着那么多银子,一股脑的点着头。
直到第二天日头晒得县衙青石地砖发烫,李二牛攥着田契缩在红袍银号廊柱后,汗浸透补丁褂子。
他这才反应过来,昨日魏文书叫自己来干啥来了。
“怕啥?”
魏昶君推他后背。
“红袍银号明令,凡持田契者,皆可贷。”
他今日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红袍银号有没有问题。
李二牛哆嗦。
“前年王老五押田贷种钱,利滚利,田没了。”
“新政早废驴打滚。”
魏昶君抽过他手中契。
“走!”
银号内,赵算盘眼皮不抬。
“贷多少?”
“百......百两。”
李二牛吞了口唾沫,咬牙狠心,递了田契。
赵算盘抓过契纸抖开。
“虎口镇李家村西坡五亩薄田,押死契贷八十两,月利五厘。”
李二牛急眼。
“说好百两......”
“地值八十,要贷画押。”
魏昶君忽插话。
“可有人保?”
赵算盘斜眼看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有保加贷二十两。”
“我保,民部行走魏文书。”
赵算盘验过腰牌,摇了摇头。
“九品文书?”
“行吧,里长新政是扶植百业,也算是好事。”
红纸黑字的贷契摊开,赵算盘亲自盖印。
“李二牛,你们村要是能做出成绩来,能得的扶持可不会少。”
出了衙,李二牛捏着银票恍如做梦。
“真贷成了?”
魏昶君望天,摇头叹息。
这些官吏仍是贪的,只是如今不贪银子了,贪的是新政考绩。
周愈才低笑。
“里长催得狠,倒逼出了清官。”
杏林下,李二牛举银票吼。
“乡亲们,晒金子喽,”
百两官银化作糖锅、草席、果刀。
虎口村也在亲眼见到李二牛一家赚钱后,先后二十多家加入了新开的虎口果脯坊。
一个多月时日,如今李家村晒场上,火把通明。
魏昶君展开《虎口产业纲》仔细看着。
“扩野杏林,植蜜桃千株。”
“建腌窖十座,冬储鲜果。”
“聘画工制花笺,精装提价。”
铁蛋举着油纸包,凑在一边咧嘴笑着。
“魏叔,俺设计的金杏笑包纸,好看不?”
魏昶君只是揉了揉孩子的脑袋,点了点头。
一月之后,果脯坊蒸汽腾腾,周愈才盯着账本笑了。
“一月制脯四千八百斤,均售二十二文,得银一百零五两。”
“购新席二百张,建窖八口,植桃李六百株,余银户分银......”
李二牛瓦房上梁,铁蛋骑新买青骡嚷。
“爹,俺能上学堂了。”
魏昶君没在意这些钱,看的更多的反倒是如今虎口果脯的发展。
村口远远便看到钱掌柜奔来。
“李东家,京师瑞福祥订礼三千斤,订银八百两。”
另一边凑过来的是天津海商。
“咱贩往高丽,每斤加五文。”
还得发展,这里将会是自己的一个底层因地制宜发展试点,需要继续观察。
这一刻,魏昶君蹲在墙角啃冻馍,也偶尔吃着杏脯,有甜汁迸开。